抱着不走空的想法,宁晓蕊最后抢到手了一箱牛奶、二袋饼干以及一盒松花蛋,又拿了些现在少有人光顾的零食鱿鱼丝口香糖,之后就迅速选择了一个收银口站起了长排。
站在排里,宁晓蕊注意周围人的交谈,汲取信息。
原来这超市昨天就因为大多的货品卖空而暂时关门了,今天被政府差军队压送来几车货品,才得以又开门营业。
“我家大小子在市委机关工作。他说其实压根没事,都是不知道事的人瞎传。最迟明天,市里所有的一级马路都恢复正常,公交车都出来。这雨已经开始见小了,看着吧,政府马上就要求咱们正常上班。哎,根本没事!我儿子都说了,市里连开了好几个会,下了死命令,绝对保证供应!!现在抢,都是吃饱撑的!我家啊,那是没法子,米面正好吃完了,要不我才不来凑这个热闹,点背……”
排在宁晓蕊前面,隔着差不多六、七个人的位置,一位大约五、六十岁的矮胖男子在那里一脸轻松的跟站他后面的两个中年妇女说话。
尽管这位嘴里这么信誓旦旦,可他篮子里的东西可是满得要掉出来。
“我说,这位大哥,听说城南那边溃堤,冲走了不少人?”其中一位略瘦的女人搭话。
“我也听说,好像淹死了好几百人??”旁边那位比男人还胖的中年妇女也表情夸张的追问这个有内\幕消息的男子。
“呃……这个……”矮胖男子下意识的就往站在收银台看守的持枪战士那儿看,又做贼似的用小眼睛到处搜索一圈,这才神秘兮兮的小声嘀咕了几句。
由于离的不算近,矮胖男子又压低了声音,宁晓蕊没有听到具体说啥,但——只要看那追问妇女的表情,就大概明白七七八八。
听到那矮胖男子的话,那两个妇女表面都做出非常吃惊感慨悲痛的模样,却实际神色中难掩庆幸,甚至还有些八卦被满足后的得意……宁晓蕊直觉不喜。
但……看来城南八成是情况不妥了,好在,舅舅他们家不在那里……这个念头一出来,宁晓蕊不禁抿了抿嘴,心下有些自惭。
自己刚刚还看不上别人的假慈悲真围观,结果轮到自己,其实也半斤八两。
算了算了,都这时候了,纠结这些有什么用?都是无用功。
结账的大排慢慢地移动,宁晓蕊在其间又注意了很多人的交谈。
有人说城南死了好几千的,大楼都塌了几幢;有人说各大医院全数爆满,一阵高烧不退的怪病流行,死了不少人;还有人说,政府都是在骗人,全世界都下大雨,交通运输中断,东西根本没有了,今天能买多少就要买多少……诸如此类,五花八门。
宁晓蕊大略总结了一下关键字:城南溃堤、高烧怪病、物资缺乏……老百姓们差不多就知道这些,再多也没得接触了。这也没法子,作为社会底层,能知道的实在有限。
不过,到了现在,都知道了恐怕这世界会更糟吧?
无力感袭上心头,宁晓蕊承认自己无法判断,她也没有资格。她唯一能做也是最想做的事就是保住妈妈和自己,别的她顾不上。
大概两个多小时,终于排到结账得以脱身的宁晓蕊和宁妈又等了周涛夫妻俩快二个小时,总算可以回家了。
周涛夫妻买了差不多三大包,看着不少,其实没啥主食。
这夫妻俩战斗力不行,丈夫周涛是注册会计师,整天埋首会计报表和账本中,身体羸弱,妻子刘晓燕是商场卖电器的,身材娇小,他们实在抢不过别人,只好退而求其次,集中去抢些方便面、饼干和糖块。其实他们还想继续买,奈何到后来,超市里食品类所有的货架都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全被人们清空了。
眼看超市不再有新货品上架,广播里开始反复劝告人民明天再来。有不甘心的人选择继续等待,而像周涛夫妻这种情况的就动摇决定走人了。
手上有粮,心中不慌,回程的路上,周涛夫妻情绪明显放松了很多。再加上雨势明显减小,这时候大家才有心思注意窗外街头路面的情况。
一眼望去,却只见得一片凋零。
她们穿行过的这条大街,往日人来人往,何等繁华。如今街面两旁门市房、一楼店面,全被雨水泡的面目全非,绝大部分门破窗损毁坏严重。他们开车不过是走马观花,又是时值傍晚光线不足,但还是能发现不少屋里摆放的货物横七竖八的狼狈景象。
刘晓燕不禁唏嘘了一番。周涛习惯计算了一下,确定这些店主此番实在损失惨重。
宁家娘俩当然只能在心里叹气。
此时,眼看越下越小的雨,在车快开到小区的竟然完全停了!
周涛夫妻自然大大松了口气。
宁家娘俩振奋了许多。
大家思维一活跃,很快就觉得又累又饿。
其实也难怪,他们今天可是一大早上就开车出门,又在超市拼杀5、6个小时,眼下已经快下午三点,不累不饿才有鬼了。
等到车行至小区中心的小广场,宁晓蕊赫然发现,竟然有不少居民围站在外面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
有点不对劲的样子,这是怎么啦?
停车摇下窗,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
“三楼的老太太刚送医院……”
“那边楼今天晌午就没两个了……七楼那家小孩……听说是死在医院……”
2014年10月28日下午15时,雨停,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