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欧阳锦玉赠给虎翼军每人银票五十两算是辛苦费,龙翼军将士带着东方轩奕给东方定的家信离开湖南道返回长安。
欧阳林江以年事身子骨不好为由,将族长之位传给欧阳跃。
欧阳跃怕家里人坐吃山空,就与欧阳腾各拿出几千两银钱,在周边置了几百亩地、几口鱼塘。
兄弟俩带着奴仆去种菜养鱼,过起了农耕生活。
玄天老人师徒就在距离欧阳家族不远的镇子里买了宅院住下,不提回潭州的事。
慕容阳厉派人来请过几次都无法说服玄天老人,就写信给慕容彩,让她把玄天老人请回潭州。
慕容彩不敢直接跟玄天老人说此事,便当着欧阳锦玉的面求东方轩奕。
东方轩奕冷声道:“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你已是欧阳家的媳妇,少管慕容家的事。”
欧阳锦玉不忍妻子夹在中间难做人,便道:“姐夫,你得给小彩说说原因,不然她心里难安。”
东方轩奕没好气道:“我们去长安拿命换来十万两黄金,师父刚回到潭州,你爹与你哥哥就要这笔黄金。”
慕容彩不语。
“一有凶险就往后躲,一有黄金就往前冲。”东方轩奕不屑道:“师父临离开潭州之前,特意给你爹、你哥说起你要大婚的事,他们连一个铜板的嫁妆都没给你出,也没派人参加你的大婚仪式,这次还好意思来求你,也开得了口?”
慕容彩羞愧的低头。
慕容彩的价值十万两银钱嫁妆是同门师兄弟及欧阳锦玉给的。欧阳锦玉为了她不丢面子,一个人就给了她九万两的钱物。
欧阳锦华百万银钱的嫁妆,是慕容彩的十倍。
送信的人是厉王府的副总管——慕容阳厉的亲信。此刻就坐在隔壁的偏厅,把东方轩奕的话都听见了。
他记得王爷派小王爷到衡州参加小郡主的大婚,还给了三万两银票做嫁妆。
他回到潭州之后,寻个机会将此事禀报慕容阳厉。
“这个逆子,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慕容阳厉自是知道嫡长子慕容浩什么德性,立刻把慕容浩叫过来。
慕容浩今年二十一岁,身材高瘦,生着一双眼珠子凸起的牛眼,容貌随了慕容阳厉,看上去好相处,实则心胸狭窄,贪婪自私。
他早就想好了说辞,“父王,如今已是梅雨天气,过不了多久,就是汛期,湘江发洪水,沿途百姓受灾。这需要大笔的银钱赈灾。”
慕容阳厉气道:“我问您三万两银钱哪去了?”
慕容浩继续道:“玄天与东方轩奕冒充您,骗了慕容阳霄十万两黄金。他们明明知道赈灾需要银钱,却不把黄金还给您。妹妹的亲事是玄天一手操持的,那就让玄天从十万两黄金里面给妹妹出嫁妆。你给我的三万两银票就做为赈灾款。”
“王府现在还是本王做主,轮不到你!”慕容阳厉大怒,“你立刻把银票还给本王,本王亲自去一趟衡州。”
慕容浩长叹一声,跪下道:“父王,儿子已经把银票都买成了粮食及赈灾用的衣物。”
去年冬天,慕容阳厉隐居,把厉王府交给了慕容浩,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慕容浩就掌握了厉王府的财政大权。
“难怪玄天国士弃本王而去,原来是你在中间挑拨!”慕容阳厉狠狠扇了慕容浩一记耳光,又踢了慕容浩两脚,派人把他关起来思过。
慕容阳厉带着重礼及银票赶去衡州向玄天老人赔罪,又补了慕容彩的嫁妆。
一个月之后,玄天老人带着弟子返回潭州。
这时北边传来消息,慕容清带大军将长安城围住,慕容昂下圣旨叫亲信潜出城去急召各地军队救驾。
慕容昂虽然登基,可是名不正言不顺,且弑父霸占先帝妃嫔,被许多世家不耻。
大华朝的军队将军大部分是出自世家,不认可慕容昂,更不想跟慕容清的军队打仗。
于是,长安城封城,没有地方军队赶来解救。
初夏的一天,慕容清的军队终于攻进了长安城,血洗皇宫,把慕容昂兄弟、慕容莹、徐太后、曲澈、曲家、余家、孔家等全部杀死。
张皇后、慕容清的两个儿子在几个月就被神秘人物救出皇宫。不然慕容清早就下令攻打长安,而不会等到现在。
张皇后已经成了废人,毁容不说,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才能动,大小便失禁。
慕容清的两个不到六岁的儿子变成了痴呆儿。
慕容清夺回皇位,可是身边没有一个正常健康的亲人可以分享。他的性格变得十分古怪多疑,心理也有些扭曲。
远在几千里之外衡州的王氏,听到慕容清登基,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妹妹王巧芙及外甥女慕容娟,担心的难以入眠。
一日,欧阳锦玉特意单独见王氏,把将下属写来的信递给她,“一切如我所料,她们没有死,仍在皇宫,封号也未变,过得很好。”
前世就是慕容清杀了所有的人,唯独留下了王巧芙母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王巧芙还给慕容清生了个儿子,被封了太子,不过这个小婴孩没有真龙天子的命,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王氏看信只看了一半就捂住嘴巴不想叫出声。
“姨母把张皇后、慕容清的两个儿子从冷宫里偷出来,送出长安,交给慕容清。”欧阳锦玉缓缓道:“慕容清投桃送李,给姨母母女荣华富贵。”
事情自然不是这样简单。慕容清早在当皇子时,就跟王巧芙暗中来往,只是没有实质的关系,不然她怎会跟还是淑妃的张皇后关系交好。
王氏哭道:“这样恶心的荣华富贵,你姨母绝对不稀罕!”
欧阳锦玉看着王氏把信撕的粉碎,摇头道:“娘,你未曾在宫里呆过,也不知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什么感觉。姨母早就不是你当年娘家的小妹妹。你莫再为她难过伤心。”
过了几天,王氏强迫自己都要把此事忘记了,已是新帝慕容清的贵妃王巧芙派宫人秘密送来一封长信。
信里的内容是让王氏说服欧阳跃兄弟回到长安,辅佐慕容清,助她当上皇后。
王氏强抑制住愤怒的情绪,让宫人下去休息,将此事说给欧阳锦玉,而没有告诉欧阳腾与欧阳跃。
欧阳锦玉一目十行看完信,道:“娘,你写信告诉姨母,就说我大伯母身子骨很差,大伯要陪着她不能去长安。我爹现在是族长,族里的事务繁忙,一时走不了。”
前世这个时候的大华朝离灭亡只有短短的几年,局势还没有今世这么复杂。
欧阳跃兄弟好不容易脱离内乱的漩涡,岂会再带着全家人陷进去。
王氏依言行事,写了回信交给宫人,过了十日得知冷家、丁家、于家、齐家也没有人出仕,心里更加踏实了。
欧阳锦玉与慕容彩一直在族里居住,为得就是保护欧阳家族。
欧阳锦华跟着东方轩奕去了潭州。夫妻二人与玄天老人、立冬住一个院子。
欧阳锦华的六个奴婢及徐婶都跟过来了。欧阳锦玉还特意给了欧阳锦华四个孔武有力的奴仆。
主子四人,有十一个人侍候,欧阳锦华不缺银钱又大方,衣食住行样样弄得很精致却不浪费,日子过得很好。
玄天老人把东方轩奕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可没把自己当成欧阳锦华的婆婆。欧阳锦华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心里领情。
立冬是彻底沾了玄天老人及东方轩奕的光,以前几年享得福合起来没有这些天享的多。
东方轩奕的同门居所离此处不远,常常打着看望师父、师祖的旗号过来吃吃喝喝。
欧阳锦华未出嫁之前,欧阳锦玉常带着朋友回府用饭,在庄子时亲戚就没断过,早就习惯了人多,没有向东方轩奕抱怨过一次,每回都盛情款待他的同门。
玄天老人都瞧不下去,终于在一天下午巡视农田时,把弟子、徒孙骂了。
东方轩奕笑道:“师父,这不怪他们,只怪我娘子的厨房做的吃食太馋人。”
玄天老人板着脸道:“这不能是他们打秋风的理由。”
东方轩奕虎目微眯,缓缓道:“师父,我娘子一直想开个药膳酒楼,她与锦玉在长安差点开了一座,我原想着她到了潭州开一座,现在想想不如就在家里开,以后师兄弟来我家用饭给银钱。”
众人一听大喜,纷纷点头,而后求了好半天,终于得到玄天老人同意。
这些人大都是世家子弟,只是入门之后要守门规,八岁之后不得花家族的银钱,想要过好日子就得自己挣银钱。
欧阳锦华知道东方轩奕的同门手头不宽裕,每回只收一点点银钱,连成本都不够。
她不但让厨房给所有的人做饭,还让六个奴婢给他们诊脉,发现一半的人有内伤,便在饮食里放对症的药材,做出美味的药膳。
“多谢嫂子。”
“谢谢师婶。我的腿不疼了。”
“嫂子,你有没有未定亲的妹妹?”
“师婶,你娘家还有未定亲的女子吗?”
“你们都一边呆去。欧阳家只有一个女儿,已经被我娶了!”东方轩奕经常自豪的说类似的话。
炎热夏季到了,潭州成了一个大火炉子,欧阳锦华每天制出许多冰解暑。
这一日,衡州欧阳家来了信,冷宁霜与丁微樱婆媳同时怀孕,欧阳跃与欧阳锦业都要当爹了。
“伯母终于怀上子嗣。”东方轩奕有些感慨。
他记得小时候听姥爷一家人说冷宁霜为了保持体型,不愿意给舅舅生孩子。现在看来在冷宁霜心里,舅舅不如欧阳跃重要。
欧阳锦华问道:“你想什么呢?”
“心肝,我这么辛勤的耕耘,你何时能怀上我们的子嗣?”东方轩奕伸手去欧阳锦华平平的腹部,虎目精亮。
欧阳锦华想到大婚至今日多次的*,伸手指给了东方轩奕一个爆栗,“之前我跟你说过的,等我十八岁骨盆发育好了才怀孕。”
东方轩奕笑容不太自然。心道:没有子嗣,我觉得你会跑掉。
欧阳锦华伸手抚摸东方轩奕的脸颊,柔声道:“师父跟我说天下会大乱几年。我寻思有了子嗣,跑路就添了几分凶险,还是等太平了要吧。”
“天下太平。我晓得了。”东方轩奕吻了吻爱妻飘着梅香的白嫩小手,虎目紧闭。
初秋,慕容清派出二十万大军攻打慕容阳周。
慕容阳周谋反已有十个月,手里的军队的人数由三万扩张到近五万,再加上长江天险易守难攻,只要粮草充足,能守个五年。
可是他怕慕容阳厉在这个时候出兵与慕容清的军队对江夏形成夹击之势,于是派使者到潭州提出联盟。
慕容阳厉不想在史书上落个臭名声,不同意联盟,却暗中资助了慕容阳周一些粮草。
战争一直从秋天打到次年的开春,慕容清的大军战亡六万,慕容阳周的军队也损失了一万多人。
就在这时,匈奴皇帝册封匈奴太子为大元帅,领军三十万攻打大华朝。
慕容清立誓要灭掉慕容阳厉,且性情大变,听不进众位大臣的进言,非但没有让大军返回,反而下旨必须在今年拿下江夏城。
东方定带着龙翼军日夜兼程奔向北地与匈奴交界的边境。
几十年前,匈奴皇朝出兵二十万,从草原一直打到了青城城下,一路杀光抢光,血流如河,惨无人道,若不是天降军神东方定,青城将被攻破,城里十几万百姓性命不保,甚至整个大华朝危矣。
现在东方定已经年过六旬,龙翼军由当年的两万人精减变成三千人,匈奴皇朝兵力却增加至三十万。
这样实力相差很大的战争,还没有开始打,就让大华朝的百姓心生深深的恐慌,认定会打败仗。
“师父,我要去北地助我爹一臂之地。”东方轩奕在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去见玄天老人。
“匈奴又打过来了。”玄天老人目光幽幽,没有看着东方轩奕,而是望向窗外的天空,似在回忆往事。
东方轩奕问道:“师父,你要去北地吗?”
玄天老人缓过神来,肃容道:“你们都去,你们的家眷谁来照看?我留守潭州。”
“师父,你的意思是师兄弟也跟我同去。”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你们都去北地杀匈奴保边疆。”玄天老人沉思片刻,便召集所有弟子,宣布派他们去北地打匈奴,特意指令他们听从东方轩奕调遣。
众人得令,这就拜东方轩奕为将军,把这些年在湖南道秘密组织的五千人队伍全部拉了出来,让东方轩奕检阅。
欧阳锦华得知玄天老人一系藏有私兵,且人人都配备崭新的盔甲兵器,心里猜到玄天老人对慕容阳厉早有二心,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反了。
东方轩奕见欧阳锦华一脸淡然丝毫没有不舍,心里有些惊诧,还以为她不知道去北地是极凶险之事,想到她这样美好年少,不应该为他耽误一生,可是一想到她会改嫁别人,就会心如刀绞。
于是他内心激烈斗争了几个时辰,做出了一个决定,“华妹,我此去北地,不知何时回来。我若是战死,你不用给我守节,寻个好男子再嫁。”
“呸。别乱说话。”欧阳锦华往地上轻轻啐了一口,心里却是被东方轩奕的这番话感动,“我跟师父说好了,我与你同去北地。”
“你怎么没跟过透露半句?”东方轩奕抵制住心里的狂喜,又摇头道:“北地条件极其恶劣,你去了那里不但吃苦,还要日夜为我担惊受怕。我不能让你去。”
欧阳锦华闭目缓缓道:“你不在我身旁,我吃饭都不香。你在北地打仗,我在这里不一样是担惊受怕。与其两地相思,两个人都放心不下对方,不如在一起,共同面对困难。”
东方轩奕激动道:“你把北地打仗的事想得太简单。那里的城府一年四季风沙很大,瓜果蔬菜很少,边疆的县镇更是贫穷破落,还时常干旱,有时夏季井里连一滴水都没有。如今匈奴军队打过来,那里遍布杀机,也许一夜之间,整个镇子的百姓就被匈奴军队杀死。我不想让你过那样的日子。”
欧阳锦华靠在东方轩奕坚实的胸膛,不容置疑的道:“我在梦里去过北地,草原的条件是恶劣,可也没有你说的那样。我练了两年的咏春拳,有自保的能力,身边又有小茼她们几个保护。匈奴军队来了,我打不过逃还不行吗。我与你已是夫妻,你过什么日子,我就过什么日子。”
东方轩奕感动无比,失声道:“华妹,你嫁给我,我没有让你过一天住进高楼大宅的日子,你从不抱怨,如今还要跟我去北地受苦。我东方轩奕有何德何能,得此贤妻?”
欧阳锦华微笑道:“你没脸没皮,油腔滑调会哄人。”
东方轩奕将爱妻紧紧搂于怀里,心里暗暗发誓,此生若是得了富贵权势,绝不负欧阳锦华。
同门师兄弟师侄得知欧阳锦华要随同去北地,对她更是尊敬。
欧阳锦华关系交好的六个师兄弟夫人得知了此事,在几经斟酌之后,有四位夫人决定同去。
玄天老人、东方轩奕去厉王府,询问慕容阳厉是否派湘军去北地打匈奴。
慕容阳厉正在为玄天老人私自拥兵气恼,再加上他的湘军是用来攻打长安皇宫夺帝位,岂能去打匈奴军队,便婉转的回答道:“此去北地要经过周王的江夏,周王肯定不会放行。本王准备等朝廷的大军攻下江夏,就出兵北地打匈奴。”
东方轩奕嘲讽道:“王爷不愿出兵就不愿出兵,别把责任推到周王身上。”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告别。”玄天老人起身便走。
师徒二人把慕容阳厉的原话告诉同门,众人自是对他失望透顶。
“你们到了北地,一切行事听轩奕安排。”玄天老人当场把佩剑交给赠给东方轩奕,嘱咐道:“若有人不听你的命令,你就地把他逐出师门,严重者就地格杀!”
东方轩奕率军队从潭州出发,奔向北地,来到江夏城附近,慕容阳周的军队出现。
东方轩奕身着银甲,高声道:“吾乃东方定之子东方轩奕,现带龙翼军右军前往北地打匈奴,挡着灭之!”
慕容阳周的军队大将军一听是攻打匈奴,若是阻拦,那就成了大华朝的千年罪人,人人得而诛之,立刻派人向慕容阳周禀报,得到许可之后,这就放行。
东方轩奕早就等得不耐烦,喝道:“你们阻拦本将军整整三个时辰,延误战机,立即送上金银赔偿,不然便杀你们千人。”
“东方轩奕,你不要得寸近尺!”
这位大将军话音未落,就听得震耳欲聋的三个“杀”字,那是传自东方轩奕的军队。
“罢了,这就当我们陛下给你们的赏赐,对攻打匈奴出一份力。”大将军恼怒之余,无可奈何送上战马二百匹、盔甲二百套、黄金二千两。
已在江夏等候数日欧阳锦玉、慕容彩跟东方轩奕等人汇合,而后夫妻二人坐船过长江去了慕容清的大军军营。
征南大元帅邓业是一名老将,今年已有六十三岁,比东方定还要大一岁。
邓业以前镇守大华朝与大理国之间的边疆,是军方南派的首领人物。
曾经有人说“北有东方定,南有邓业,大华朝江山牢固!”
可是实际上无论是武功还是兵法,东方定都比邓业厉害许多。邓业这么有名气,只是因为南派的名将太少了。
慕容彩道:“邓大元帅,世子爷率军队过江前去攻打匈奴,还望您行个方便放行。”在这样的场合,郡主身份比欧阳锦玉医圣峰少峰主管用。
邓业蹙眉问道:“一共多少人?”
慕容彩答道:“四千人。”
“让他分成四批渡江。”邓业怀疑慕容阳周与慕容阳厉联手,东方轩奕的四千军队是先锋军队。不过四千军队分成四批,一批只有一千,不足为患。
夫妻抱拳道谢。慕容彩渡江将消息带给东方轩奕。欧阳锦玉则留在军营,防止邓业变卦。
秋风瑟瑟,江水阴凉。打着东方旗帜的四千军队分成四批次乘大船渡过长江。
事隔几个月,欧阳锦华再次来到这个十几名龙翼军士埋骨之地的码头,心里悲伤,想到这里已经死了几万的大华朝将士,更是无比感慨。
东方轩奕亲自去向邓业道谢,特意大声说从慕容阳周的军队得到的马匹、盔甲、黄金。
“我这一生的心愿就是能够与令尊并肩杀匈奴。可惜老天不让我如愿。”邓业长叹一声,低声道:“你此行去北地,我送你两千人。”
东方轩奕大喜,连声道谢。
“先别急着谢。两千人当中的八成受了伤,朝廷拨的药不够,我不能眼睁睁瞧着他们不治而死。”邓业定定瞧着东方轩奕,“我知道你义弟兼小舅子东方锦玉乃是医圣峰的少峰主,你的军队肯定不缺药。不过,你若不同意,那你就只带走四百人,受伤的人仍给我留下。”
东方轩奕望着邓业满头的白发,心里轻叹一声,“您把话说到这份上,我就都收下他们。”
邓业拍拍东方轩奕的肩膀,“贤侄,你放心。我给你的伤兵伤势并不重。”伤势重的将士早就死了,哪能活到今天。
东方轩奕低声道:“两千人可不是小数目,您如何瞒得过朝廷?”
“我将他们都说成阵亡,朝廷就能立刻给他们的家眷抚恤银钱。”邓业挑挑白眉毛,“唉,朝廷已有两个月没发军饷,说是等我们打了胜仗补发。”
一夜之间,东方轩奕的军队人数增加到六千。
从长江码头至北地长达几千里,东方轩奕就让一千六百名伤兵在百里外的一个镇子扎营养伤,随从的医圣峰弟子留下八人给伤兵瞧病。
这些伤兵的伤势本来不重,只是江边潮湿阴凉,伤口发炎生脓,轻则发烧,重则整条胳膊都快要废掉。
欧阳锦玉下令火速调来方圆五百里医圣峰几座分堂的药物及弟子,确保伤兵在半个月之内痊愈。
欧阳锦华将前世关于战争的诗背诵,东方轩奕抄了几十份,让同门师兄弟沿途贴在城镇有名的学堂门前,让学子读了诗四处向百姓传播,号召全朝万众一心打败匈奴,绝不当亡国奴。
东方轩奕的大军每过一处,就在当地掀起从军保国的热潮。
东方锦玉的几位同窗从洛阳书院赶来,加入东方轩奕的大军。他们不会武功,可以给不识字军官当文书,总能尽些力。
曾经在去年年底暴动的一支七百人的义军向东方轩奕投诚,接着又有一支一千二百多人义军效仿。
这两支义军正是去年玄天老人赠金让他们谋反的那两支。
他们开了个头,河南道、河北道的四支义军闻讯赶来归降。
东方轩奕未到北地,就不费吹灰之力就令朝廷头痛的七支义军归降,一下子名声大躁,传遍整个大华朝。
他把七支义军的人拆散,编入原有的正规军,让正规军在最短的时间里同化义军。
他让义军的首领进行比武,武功高强者任命的职务高。
这一日傍晚,一名义军青年首领酒后抱了小茼,摸了她的屁股,还出言不逊,被小茼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东方轩奕得知之后,以调戏良家女子的罪名把此人绑了打三十军棍。
这名青年首领不服气,带着两个心腹夜里逃走,而后四处传播流言诋毁东方轩奕的名声。
此事只是其中一件,另有几件事情更加棘手,弄得东方轩奕焦头烂额,气愤无比,饭都吃不下去。
众人纷纷来劝,东方轩奕听后仍是想不通。
欧阳锦华劝道:“义军不是正规军。以前他们松散惯了,又干了许多坏事。你想让他们转变,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我现在后悔收下这群恶人。”
“义军以前大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能比匈奴还恶?”欧阳锦华缓缓道:“匈奴最恶。恶人还得恶人磨。让义军去杀匈奴最好不过。”
东方轩奕突地一笑,摇头晃脑的道:“知我者华妹也。”当初他定计收服义军,就是带着这个目的。只是发生了一连串的事件,让他忘记了初衷。
他想通了,胃口自然就好了,吃饱饭深思至半夜,定下一个个计策。
这一路,欧阳锦华一直是与几位夫人睡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也不愿意让夫君落个坏名声被将士瞧不起。
几位夫人年龄相仿,她们的夫君是同门,长途跋涉去同一个地方,又是同一个目的,友谊比在潭州时更深了几分。
军队抵达青城时,已至三月中旬,以冷族的冷太傅、齐族的人为首的青城望族及官员出城十里相迎。
冷太傅激动的道:“虎父无犬子。世子从南地至青城一路为国为民做的事我们都有所耳闻,实是敬佩。”
冷族在得知匈奴来袭之后,立刻组建冷家军,等到东方定带着龙翼军来了,除了把一半人数冷家军交给东方定,还捐了十万两银票。
齐湛满脸迫切期待,“世子爷,我爹已带着三百齐家军追随国公爷去了边疆。我想去,他不同意,让我守家。匈奴都要打进来了,我堂堂七尺男儿,又不是妇孺,岂能缩着脖子在家里呆着。我要跟你一起去打匈奴。”
齐家来到青城不到一年就赶上了匈奴攻打大华朝。齐海涛的身子骨正好被欧阳姐弟治好了,这就带着儿孙齐家军去边疆。
他担心儿孙全部战死,特意留下了最小的孙子齐湛,让齐湛明年一成年就把于子禧娶回家。
青城的官员是欧阳跃任吏部尚书时调任,均是十分痛恨匈奴人,当场表示倾全城之力保障东方轩奕军队的粮草供应。
因欧阳锦玉有前世的记忆,知道匈奴攻打大华朝,今世就特意选中几名正直的官员,向欧阳跃推荐他们。
冷族的男子凡是会武功的全部去了边疆。冷离予第一批就去了。族里只剩下冷太傅及一群妇孺。
冷族空下许多院子,冷太傅就安排东方轩奕及几十位军官住了进去。
众人用过饭之后,冷太傅见着欧阳姐弟想到了远在衡州的女儿,感慨道:“你们伯母给我来信,若不是怀了身孕,也跟着你们夫妻到这里打匈奴。”
“伯母巾帼不让须眉。”欧阳锦华知道冷宁霜的性子会做出从军的事。
冷太傅看着女扮男装的欧阳锦华欲言又止,到了晚上特意单独见东方轩奕,“东方国公爷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此次你们父子同上战场……老夫说句丧气话,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东方家就断了香火。你该把锦华留在青城,等她怀上你的子嗣,确定是男婴,你再去战场。”
东方轩奕前两天收到远在江苏道苏州的姥爷的亲笔信,信里的内容也是如此,不由得感激道:“多谢您老提醒。我回去与华妹商议此事。”
欧阳锦华听了之后,轻声道:“之前说好我们一起去边疆。你上战场,我就在战场外的镇子里等着。”
“我以前认为你有主见是好事。现在看来不然。”东方轩奕搂住了爱妻。
大军在青城调整两日,就带着粮草出发,五日后抵达边疆前线。
东方定已在半个月就带领龙翼军杀入匈奴草原,留守边疆的军队是北地的两万将士。
东方轩奕见到了分别数年的母族的大舅舅二舅舅、七个表哥、十二个表侄及三百名邓家护卫。
他大婚时都没来得及请母族的人参加,这次在战地相见,先是向他们行礼陪罪,而后介绍欧阳锦华。
七表哥的性子大大咧咧,看了欧阳锦华好几眼,笑着嚷道:“轩奕,你个臭小子,难怪不愿娶我妹妹。”
大舅舅慎重其事的道:“你姥爷让我们到这里,一切听从你们父子。你爹上了战场,我们连他的面都没见着。如今你来了,我们就听你安排。”
东方轩奕初到此地,还没有掌握情况,便让众人稍安勿躁。他把众人都安置好之后,主动去见了驻地的几位将军,而后从他们口里得知东方定的战略。
原来东方定不等匈奴军队打过来,就先一步主动攻打匈奴皇朝在草原的游牧部落,而后把匈奴军队一点点的引到埋伏圈歼灭。
“世子爷,国公爷带领的龙翼军不止三千人,至少是五千人。”
东方轩奕听到这个好消息,兴奋不已。
“世子爷,此次您带的军队有多少人?”
东方轩奕道:“我从潭州出发时四千人,如今已有一万二千人。不过,其中一半人是义军。他们没有受过正规训练。我准备从明日起就严格训练他们。到时少不得要你们帮个忙出点人跟他们比试,狠狠挫挫他们的锐气。”
“世子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几位将军自是满口答应。
欧阳锦华与几位夫人被东方轩奕安排住在离边防三十里远的沙枣镇。
欧阳锦玉让慕容彩守在沙枣镇保护欧阳锦华。他则按着东方轩奕的计谋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欧阳锦华没有闲着。
她把镇里的十几座民宅买了下来,做为伤军收容所,而后把医圣峰的弟子安置在此,又派人挖了许多山洞地窖准备冬天给过往的将士住,还在周边开垦种下药草及能当粮食吃的土豆、玉米,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过了几日,东方轩奕及两位将军在军营里被一名武功极为高强的匈奴刀客暗杀受伤。
此事以极快的速度传播至整个大华朝,便连心理有些扭曲的慕容清都气得在早朝上大骂匈奴皇朝卑鄙无耻,更何况军队的将士及北地的百姓。
东方轩奕单臂把满脸泪水的欧阳锦华搂于怀中,用极低的声音道:“锦玉出手,谁人能挡。他怕你心疼,没让我多流血。”
欧阳锦华身子一怔,“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日后你就知道了。”东方轩奕目光诡异。
四月底,匈奴草原传来大捷报,龙翼军歼灭匈奴军队三万。
匈奴太子意识到被东方定牵着鼻子走中计,立刻不去追击龙翼军,而是下令匈奴大军日夜兼程赶向两国边疆,要在龙翼军赶回来之前,一口气打到青城。
东方轩奕得到消息,赶紧将此事派人用八百里加急军报送往长安,向慕容清请示增援。
此时边防的大华朝军队已有四万人,不到二十七万匈奴大军的零头。
五月中旬,蝗虫般的匈奴大军出现在大华朝北地边防,黑压压的一望无际,随着匈奴太子一声令下,大军潮涌般杀去。
东方轩奕与同门师兄弟早就在边防十里沿线设下针对匈奴骑兵的各种各样的机关埋伏。
这样一道两里的边防线,从黎明一直到正午,匈奴大军共发起四次总攻,遇到大华朝的军队誓死反击,死了六千多人,包括一百多名军官,愣是没有拿下。
匈奴太子下令停止,令大军五里外驻营做饭,待歇息好了再进行下一轮的攻打。
匈奴大军分批次撤退,匈奴太子黑着脸骑着马跟一旁的军师低声咒骂。
就在这时,大华朝的军队那边传来许多人齐声呐喊,响彻云霄,用的是匈奴语,来回就是两句话,“斯热死了,乌兰巴日登基当上皇帝。”
斯热是匈奴皇朝的皇帝。乌兰巴日是皇朝的王爷,也是匈奴太子同父异母的弟弟。
匈奴太子身子一震,耳边传来几位将军的疑惑声,“太子,大华朝说的是真还是谣言?”
“太子,我们已有半月未接到陛下的亲笔信。”
“太子,这些事若是真,那您回去就无法登基。”
“太子,我们还要攻打大华朝?”
“乌兰巴日这头野狼,终于暴露他的真实面目,竟然夺了太子的皇位,真是可恨!”
八成的匈奴将士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大华朝军队那边,脸上的表情震惊迷茫。
匈奴太子见军心晃动,连忙大声道:“我父皇正值壮年,武功高强,寿命与天地一样长久。我弟弟憨厚善良,处处敬着我。这是大华朝的奸计。尔等不要被大华朝的谣言蛊惑心智!”
匈奴大军继续保持队形退去。
大华朝的军队不再喊那两句,改成用匈奴语齐声高喊“乌兰巴日杀死阿日斯兰的七个儿子,睡了阿日斯兰的女人。”
匈奴太子的名字叫阿日斯兰。匈奴语阿日斯兰的意思是雄狮。雄狮是草原之王。
阿日斯兰面色铁青,心神俱震,等军队扎营之后,派四名亲信立即返回皇都。
大战之际,主帅心神不安乃是大忌。
接下来的十天,阿日斯兰一边不紧不慢的攻打大华朝,一边焦急无比的等待皇都的消息。
在这些天里,阿日斯兰的父皇斯热仍然没有派人送来亲笔信。这让阿日斯兰及几位将军更加的担虑。
终于在第十一天,阿日斯兰收到了来自皇都的信,不是他的亲信写的,也不是斯热写的,而是太子妃临终前写的血书。
时间倒退到二十天前,斯热在用晚膳时突然间七窍流血中剧毒死亡。
斯热刚死不到两个时辰,远在千里之外的乌兰巴日及大军从天而降,包围了整个皇都,而后进入皇宫将反对他登基称帝的官员全部杀死,去东宫占有了太子妃。
太子妃是个烈性女子,拿钗子把乌兰巴日刺伤。
乌兰巴日大怒之下,杀死太子妃的四个儿子,又把别的妃嫔为阿日斯兰生的三个儿子也杀了。
太子妃没有保住孩子,无脸再见阿日斯兰,便写下这封血书自尽。她的随从冒着生命危险,躲过乌兰巴日的人重重追杀,把信送到了阿日斯兰的手中。
“乌兰巴日毒死父皇,还杀死我妻儿臣,夺我皇位。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喂狼!”阿日斯兰心怀巨大仇恨,下令五万大军留在此地继续攻打大华朝。他带着二十万大军返回国都夺回一切报仇。
一夜之间,匈奴大军只剩下五万人,且留守的将军并非名将。大华朝军队压力倍减。
就在三日后的黎明,一直失联的龙翼军队突然间出现在五万匈奴大军营地的后方偷袭,而在边防驻守的东方轩奕的军队也潜伏至匈奴大军营地的前方夜袭。
一天一夜之后,五万匈奴大军只有一千多人逃走,其余人全部阵亡。
大华朝军队取得了开战以来第二次大胜,杀敌四万八千余人,得到了匈奴战马一万多匹,盔甲兵器无数,以及暂时的安定,不过六千将士壮烈牺牲。
月上梢头,北方偏僻小镇的一座几进的宅子空气里飘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龙翼军的重伤病人包揽了所有的屋子,医圣峰的六个弟子忙得两天一夜没有合眼拯救他们的性命。
龙翼军出征时共有六千二百人,现在活下来的只有两千六百人。匈奴草原及几十里那一大片树林成了三千六百人埋骨之地。
两千六百人当中有二百多人身受重伤。
第五进院子的一间卧房,几盏油灯静静燃烧。东方定双眸紧闭,身上盖着薄被,一动不动躺在床上。
床边默默哭泣的东方轩奕虎眼布满血丝,俯视着东方定两鬓白发及满脸的灰白色的胡子,不过几个月不见,东方定仿佛老了十几岁。
“轩奕,爹爹的伤势无碍,只是太累睡着了。”欧阳锦华端着一碗香气喷喷的饭菜进来,“你吃了饭就在爹爹旁边睡一觉。爹爹醒来就看到你,心也踏实。”
东方轩奕沉默不语。
欧阳锦华把碗放在桌上,拿着帕子温柔的给东方轩奕擦泪,“龙翼军的二百多人的命都救下来了。你这样下去要是毁了身子骨,我可怎么办?”
东方轩奕依言坐在桌前吃饭菜。
欧阳锦华给东方定把过脉,就坐在东方轩奕旁边,见他眼袋乌黑,嘴角出了几个血泡,想到他几天几夜未眠就心疼不已,柔声道:“爹爹的脉像比两个时辰前更好了呢。”
东方轩奕问道:“锦玉可好些?”
“弟弟好多了,已经恢复了八成。”欧阳锦华说起长弟,心都是揪着。
谁能想到欧阳锦玉在这几个月做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