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先生信马由缰,看着不远处一家米行前的客人,随口问道:“哦,是什么?”
“老而不羞!”曹颙笑答。庄先生转头瞥了他一眼,回过身来自己也笑了。
这次出来,除了魏黑、小满外,还有吴氏兄弟里的老二吴盛与七个长随。吴盛的哥哥如今已经成亲,娶得就是在曹颙身边当过差的钗儿,两人是上个月末成亲的。曹颙见他虽然年轻,但是处事稳重妥帖,便让他做了护院头,因此没有跟来。
拢共算起来十二人,庄先生觉得人多有些扎眼,便将人分了两拨。小满与另外两个面嫩些的长随跟着曹颙与他,魏黑、吴盛带着另外五个人。大家一前一后,看着完全不是一路人。
曹颙他们这边,是富家少爷带着管家小厮;魏黑那边的都是壮汉,看着就带了几分彪悍之气,就是在武风很是强悍的山东地界,看着也让人生出退避三尺之心。尤其魏黑,长得高大魁梧不说,还罩了一只眼睛,满脸的凶肉。
曹颙顺着庄先生视线望去,也看到那家米行,人来人往的,买卖真是兴隆。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有些不解,不知为何大兴与沂州的情形差了这些。沂州那边,不少米行都没有存粮了;就是仍在开门营业的,因价钱太高的缘故,客人也没有这样多。
空气中传来浓郁的酒香,曹颙他们大早出来的,赶了一上午路,不禁有些饥肠辘辘。
正赶巧,在米行正对过,是家二层高的酒楼,曹颙便指了指招牌,对庄先生道:“先生,咱们过去用饭吧!”庄先生也正是这个打算,当即道好。
进了酒楼,曹颙看着挨着窗口已经坐了一桌客人,便示意小满身后的那个少年问话。
那少年姓任,名季勇,是沂州虎威武馆馆主任虎的四子。虎威武馆就是曹颂眼下每曰必去的地方,沂州城最大的武馆。
任虎虽然是个武夫,却是个地道的官迷。因他自幼没读过书,大字不识几个,便将全部希望都搁在四个儿子身上。偏生这几个小子不仅遗传了父亲的好身手,还遗传了父亲的浆糊脑袋,念了好几年书,不过是识得《百家姓》、《千字文》罢了。
任虎为了逼几个儿子读书上进,没少用鞭子给儿子们“紧紧皮子”、“长长教训”。不过打完老大打老二、打完老二打老三,一直打到老四都十五了,也不见他们有所长进,终究只能是熄了让儿子们考取功名的念头。
然,曹颂的到来,却使得任虎有种“绝处逢生”之感。
这老话说的好,“宰相门房七品官”,曹家大人眼下虽说只是道台,离宰相还差得远,但是这是说不准的事啊。就算升不上宰相,熬上几年升个三品二品的应该不成问题。那样的话,离一品宰相不就是差不离,就算门房算不得七品,八品、九品也该有吧。
这样想着,任虎对曹颂极为奉承,想要将老三、老幺这两个未成亲的小子送到曹家做门房。
虽然不是大事,但是曹颂并未随口应下,只说是带着兄弟两个引见,至于要不要人,自己不好拿主意。
曹颙正因身边随从不是京城过来的,就是江宁过来的,想雇佣几个本地长随,没事下去溜达溜达,冒充冒充本地人。
任叔勇与任季勇两个兄弟的到来,正合他的意。况且又是曹颂领来,知根知底的,随口询问了两句后,曹颙便点点头,叫他们留下。
任叔勇与任季勇还是第一次见到道台这样大的官,原本还以为就算年轻,应该也是四十岁来岁,所以才能让曹颂似长辈一般尊敬。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个年轻的官。
若不是在道台衙门,又听到几个来回事的典吏毕恭毕敬地管他叫“大人”,任叔勇与任季勇都要怀疑是曹颂找人假扮道台来戏弄他们兄弟两个。
待曹颂不忿两人的诧异,骄傲地道出哥哥曾是御前侍卫的光荣历史,兄弟两个的眼神立时变了。御前侍卫,那可是传说中的高手,两人对曹颙崇拜得不行,都暗暗下了主意,要跟在曹颙身边,混个人模样出来!
*小二见几人眼生,还以为过往打尖的客人,还想着如何宰上一顿,就听那个小厮艹着本地口音道:“小二,楼上靠窗户有雅间没?我家少爷要找个清净的地方吃饭!”
小二立时收了心思,笑着道:“这刚到饭口,楼上还空着,几位爷楼上请!”说话间,引着他们二楼去了。
魏黑已经也到了,看着曹颙他们上楼的背影,往另一个迎过来的小二怀里扔了块碎银子,道:“给爷寻个包间,好好地置些酒菜来!”
小二见那银子足有半两,喜得脸上都要开花了,指了指楼梯处“二楼不少雅间,几位爷二楼请!”
站在窗前,曹颙使劲吸了吸鼻子,酒香味似乎比方才更大,不禁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难道这附近有烧锅,才会使得酒香四溢?
庄先生则盯着米店门口,看着往来的客人多是拿着大口袋,有点手提肩挑的意思,生意好不红火。
一个身材略显单薄的中年人,抗着一口袋东西打米店出来,因要避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跌倒在路旁,口袋里的东西散了半地,样子甚是狼狈。
看着那一块块很是陌生的东西,曹颙不禁问道“|这是什么粮食?”如今地方百姓多以小米与高粱为主食,富贵些的人家吃稻米白面。可是眼下这个,却不知算不算粮食。
庄先生见那中年人将地方的东西都收进口袋,方略带沉重地道:“那不是粮食,是酒糟!”
盛世无饥馑,只因素曰只用来喂猪的酒糟,成了百姓口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