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光鲜,多显眼。”陈愚嘿嘿地笑,“你在高楼,我在泥淖。”
邓廷歌无声地听着陈愚抱怨。那些粉末和针剂令他性格大变,邓廷歌越听越觉得不堪入耳。
“陈老师。”他打断了陈愚的话,“我走了。你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任何人都不会说。”
陈愚正怀着很强的倾诉欲,口若悬河地说着自己在美国的生活状况,被邓廷歌一打断,思路立刻没了,愣愣地嗯了一声。
“你不要再……碰这个了。”邓廷歌说,“你去公安局,他们会把你送去强制戒……”
“你别告诉小刘。”陈愚突然提高了声音,“你不能告诉刘昊君,你发誓,你发誓!”
陈愚在灯光里发抖,眼眶湿润,命令式的口吻渐渐变成了恳求。
“我不会告诉他的,他非常、非常尊敬和崇拜你。”邓廷歌加重了语气,“被你曾经的事情鼓励着,他正在编剧这条路上努力。”
陈愚的身体晃了几下,口齿清晰地说了一句“傻.逼”。
“不傻怎么可能把钱给你。”邓廷歌决定真的要离开了,他不希望罗恒秋回到家里连灯都没有一盏,为了陈愚而耽搁他更觉得难受,“他……”
他突然停了口,看着陈愚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两张一百块钱。
“你帮我还给他……就说……就说我用不完,谢谢他,你还给他。”陈愚把钱递给邓廷歌,“帮个忙吧小邓,我错了,你还给他。我不要他的钱……我、我……”
话未说完他突然捂着脸哭起来,哇哇地嚎啕,面子也不顾了。油腻腻的头发被泪水糊在脸上,陈愚哭着蹲在地上,把两百块钱举起来,在邓廷歌面前晃。
邓廷歌擦擦自己的眼睛,把那碗黄鳝粥也放在了陈愚面前。“你收着吧,他不会要的。你也千万别让他知道你现在的样子。”
罗恒秋回到家时,邓廷歌正把粥和饼都弄出来放在碗碟里。他后来又回头去重新买了,仍旧是热腾腾的,很香。
“什么饼?”罗恒秋洗了手出来,拿起一块老婆饼细看,“不像绿豆饼,是……”
“老婆饼。”邓廷歌说。
罗恒秋:“……什么饼???”
邓廷歌:“绿豆饼。”
罗恒秋放下了:“我不吃了。”
邓廷歌哭笑不得。最后罗恒秋还是把粥吃完了,饼吃了几块,剩下的都给邓廷歌去解决。吃饱喝足,罗恒秋带着旅途的倦意趴在床上休息,邓廷歌一边给他按摩,一边跟他说了今天遇到陈愚的事情。
罗恒秋立刻道:“他好不了了。不要存着侥幸心理,这样的人不能信。”
“我知道。”邓廷歌想了想,心底有些难受,又有些茫然,“刘昊君特别崇拜他。我不想告诉他陈愚在骗人,但是又怕陈愚回头找他,还坑他钱。”
他也趴在了床上,掀被子钻进去,和罗恒秋靠在一起。
“刘昊君没啥钱的。虽然现在钟幸那边有工作介绍给他,但编剧这一行,名气大了钱才多,现在他说自己就是卖字求生,也很艰难。”
罗恒秋说你别说,千万别说。“刘昊君肯定知道的。他也不是蠢人。他能在告诉你陈愚回来这件事情的时候,把陈愚的那些事也跟你说,这就表示他自己也知道陈愚因为抽粉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邓廷歌嗯了一声。
罗恒秋想了想,摸摸他毛绒绒的脑袋:“刘昊君应该知道陈愚在骗他。”
“那他还给钱?”邓廷歌心里不舒服,“你是不知道,陈愚当时那个眼神……他一定觉得自己碰上了一个傻子。”
“我也见过刘昊君几面。这人心软。当时那个场合如果他不掏钱,一桌人,多让陈愚下不来台。”
邓廷歌想到今晚看到的陈愚,又生气又不甘:“下不来台就下不来台,下不来台就要给他钱?这么圣母,那人人都能找他要钱了。这人越活越回去了。”
罗恒秋笑了一会儿:“不是圣母,他毕竟还喊他一句老师对不对?要是有一天我变得落魄了,说不定也和陈愚一样了,我在好多人面前跟你说,说邓廷歌我改了,我变好了,你给我点钱去买吃的。你给不给?”
“不会的。”邓廷歌在他脸上捏了一下,“不可能,你别做这样的假设。”
他想了一会儿,有点明白罗恒秋的意思。刘昊君不是不知道,是不舍得。但这一回的钱给出去也就给出去了,陈愚要想有下一回基本不可能。
罗恒秋又问:“他没有家里人?都不理他了?”
邓廷歌:“可能吧。我不清楚他家里的事情。”
身边沉默了片刻。罗恒秋不知道在想什么,翻了个身,眼睛转来转去。
“你以后,不要走错路做错事。”罗恒秋说,“有什么问题要跟我说,我们商量解决。”
邓廷歌说好。
“……要真是错了,你也要跟我坦白。”罗恒秋转身拍拍他脸,“我不会不理你的。”
邓廷歌没吭气,慢吞吞伸手,在被子里把他抱住了。
“你下个周末在家吗?”邓廷歌盯着他说,“《古道热肠》下周末就播了,你看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