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廷歌就撇下他,滚着两个轮子去关火了。
鲁知夏来的时候眼圈也是红的。邓廷歌住院的那段日子她的工作非常非常忙碌,三天两头的飞来飞去,没能去探望他,这让鲁知夏很难过。
邓廷歌把鲁知夏当做一个小姑娘,知道她现在毕业了,也知道她进入了省电视台里做少儿节目的主持人,并且仍旧在拍戏,连连安慰她很好很好。
但他很快就被他们两个吓了一跳。
先是刘昊君哭完了也吃完了邓廷歌做的焖鸡,抽抽搭搭地说起自己事情的时候。“我要放弃了。”刘昊君说,“写完现在这个剧本我就不干了。”
刘昊君和自己追求多年的女神林念双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两人虽然一直没有确定恋爱关系,但暧昧了好些年,一旦林念双答应,一切都顺理成章,林念双甚至还把他带回了家里给自己的父母介绍过了。当以婚姻和家庭为目标,刘昊君的想法和考虑的事情顿时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现在写的这个剧本是兵和贼的故事,是他决定不当编剧之后最后一次尝试市场化的努力。刘昊君想把这个故事写好,也希望演员们能将这个故事演好。他仍在写剧本,像对待一件珍宝,一个向心爱之人交付出去的承诺。
“能做什么?”他笑了笑,“除了写字,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写了那么多故事,最后一事无成,在你面前说起来我都觉得丢脸。只好趁年纪不大,还没到不能回头的时候,先赶快选条别的路吧。”
除了刘昊君之外,鲁知夏也告诉邓廷歌,自己不打算继续演戏了。
“拍戏太辛苦,我想做幕后。”鲁知夏显然思考了很久,“现在的市场形势不一样了,少儿类的节目越来越受到重视,国家也颁布了很多政策支持鼓励优秀的少儿类节目。这是个好机会,和拍戏相比,我其实更喜欢策划和统筹这样的工作。”
她兴致勃勃,邓廷歌从她脸上看到了和以往不一样的光彩。
他很惋惜。无论是刘昊君还是鲁知夏,邓廷歌都很清楚他们的能力和天分。
但那没有用。他自己也在这个圈子里,知道这个圈子的残酷。有天分的人太多太多了。邓廷歌甚至会目光短浅地怀疑,世界上还会有别的领域像这个圈子一样,能聚集起那么多时刻都在疯狂创造的人么?
天才太多,而机会太少。
运气不是人人都有幸可得到。他得到了,而且得到了不少。邓廷歌知道,自己得到运气的同时,也意味着有许多人失去了对他们来说更为珍贵的唯一一次出头机会。
他当然是不愧疚的。这是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他自己也正体味着这种残酷。
只是跟罗恒秋谈论起刘昊君和鲁知夏的事情时,他还是忍不住流露了一点别的情绪。
“每个人都在做选择,大家都在往前走。”他说,“只有我……”
罗恒秋觉得一年其实挺短的,刷的一下就过去了,他感觉很快又要发年终奖。但邓廷歌觉得一年太漫长了:365天的时间,他可以拍完三个戏,可以配一堆的音,可以看很多剧本,去很多地方,参加很多节目。空出来的时间顿时被放大,康复训练的痛苦和难受也随之加倍了。
罗恒秋说我愿意代替你。但他做不到。
之后过了一个多月,邓廷歌迎来了一个意料不到的访客。
刘昊君带着导师过来了。
老头子提了好酒好茶,顺手递给罗恒秋。罗恒秋见到这位邓廷歌敬佩的长者,莫名其妙地比见邓廷歌的父母还要紧张。放好茶酒之后他借口自己还有公事处理钻进了书房不肯出来。
刘昊君:“罗总那么害羞啊?”
邓廷歌:“……因为老师的样子太凶了。”
一直在吹胡子瞪眼的导师这时才慢慢地把神情缓和下来。
“凶吗?”他问,“我在学校里不是以和蔼可亲著称吗?”
虽然大部分时间和蔼可亲,但他对邓廷歌的伴侣也表现出了微妙的不满。邓廷歌现在已经获得了父母的认可,对老师的不满视若无睹,嘿嘿地请他坐下。
导师和刘昊君陪他东拉西扯,邓廷歌一直耐心地等着他说出来意。
“小邓,你还想不想演话剧啊?”导师说了半个多小时的闲话,才终于慢慢开口,“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我现在手里有一个话剧项目,挺好的,作品和演员都很好,导演和编剧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你有兴趣吗?”
没别的意思。导师又多此一举地加了一句。
邓廷歌愣了一会,眼圈有些酸。
“有兴趣的。”他立刻说。
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他的左眼皮跳了几下。他问罗恒秋左眼皮跳是好事还是坏事,但罗恒秋也不知道。
现在他想,应该是好事,绝对是好事。
“是什么项目?”他压抑着内心惊涛一般的激动,勉强冷静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