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你……”景王挥手将棋局打乱,“你这是何意?你难道不知道父皇最忌讳这个。”
杜知敏这才回过神,急忙告辞。皇帝的家事,他觉得自己还是少插手为好,毕竟自己如今只是一介小县丞,而且还是没正式上任的。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在公主眼里还比不上宫里的太监重要。
“杜公子此去安县,要先和卫家大公子打好关系。”长安好心提醒他,“父皇对你也是够用心的,非让你去那水深火热的地方。不过我想以杜公子的才能,必然能安然无恙地归京。”
安县地处川陇,正是匪寇丛生之地,卫骁的军队暂时也是驻扎在安县。
杜知敏不敢多言,得到景王首肯后急忙离开,结果却又遇到晏美人。
晏绒衣知道长安有意拉拢这位刚冒尖的新人,所以趁着这个机会,拦住了他,请他帮忙替自己拿着新挖的药草,或许回头长安出来的时候也会有找他说话,毕竟公主出宫能遇到他不容易。她这么做可不紧紧是要帮长安,更是想问他打探一些景王的喜好,平时的饮食习惯。她想给景王配制一些养生的药丸,也算是表达一些谢意,毕竟她拿了这么多景王的心头好,总要表示一下她的谢意。
此刻,屋内只有长安和景王两个人。
景王看着眼前身量并不高挑的七妹,说:“七妹,我也不知道是该说你年幼胆大,还是该说你城府过人的好。以后这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皇兄别太紧张,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今天很奇怪。其实我本来不想这么突然的,可是再拖下去就等不及了。”长安道,“你们外人只知道我母妃生了一个皇子,但你可否知道,八弟他……他眼睛是看不见的。”
“什么?”
“所以八弟是没有指望的。三皇兄,我知道你人善心慈,但是比起六弟,我还是希望你当皇帝。”
六皇子根本无心当皇子。
前世在木家和宸妃的扶持下登基的六皇子,从来没有一天安心上朝,朝政之事都由宸妃掌控。长安绝对不允许这一世发生同样的事情。
她继续游说三皇子:“如今父皇对惠美人已经有所改观,对皇兄你也不如原先那样嫌弃。而且,母后她也相中了你。”
“这怎么可能?”嘴上虽这么说,景王这些日子却已经隐约察觉到皇后对他的殷切关怀。
“母后原来是想抚养八弟的,可是八弟生下来双眼便不能视物。而新入宫的妃子们能否生下皇子都是未知数,所以也就只有你最合适。”
景王眉头紧锁,半天不曾开口。
“皇兄,你考虑的如何了?”
“这不是儿戏,况且谁当皇上,最后还不是要看父皇的旨意。”
“只要皇兄愿意,长安便愿助皇兄一臂之力。”
皇位的诱惑素来都是强大的。
景王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有机会回到朝廷。这么多年下来,他早都快忘了自己也是皇子,也是可以继承大统之人。
“母后她同我母妃一贯不和,我还是觉得这事不妥。”
长安咬着嘴唇,犹豫许久,还是说了出来:“所以,皇兄更要抓住机会,不能让惠娘娘枉死。”
皇后想扶持三皇子,但是她不喜欢惠美人,更不能接受曾经意图谋害太子的女人将来和她同称太后,所以她已经动了杀心。惠美人的饮食里加了□□,虽未发作,不过几天就能取人性命。惠美人所在的景秀宫里几乎都是长安的人,所以她最先知道惠美人再次病了的消息。
她去见了疯疯癫癫的惠美人,发现安静时候的惠美人并不傻,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疯癫时才会迷糊了心智。那天她抓着长安的手,对长安说:“我死了不要紧,我的潫儿不能死。”
景王难受地捂住心口,说:“我才见过母妃没多久。难不成那就是永别了吗?”
“皇兄你想啊,母后的性格,怎么可能容得下未来有一个可以和她平起平坐的人。”
见景王动摇了,长安便不再多说,省的物极必反。她知道,得知这个消息后,景王明天肯定会找父皇,请求入宫探望惠美人。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赶上。
她留了时间给景王自己考虑。
晏绒衣此刻正在尝她新挖药草的味道。
杜杜敏被她困在花园里,哪儿去不得,正在那儿着急,“娘娘,微臣真的要回去收拾,明天一早就要赶赴安县上任。”
晏绒衣此时压根听不进他的话。
她发现今天找到的这株草和古书上记载的龙麻草很像。她从未见过龙麻草,也只是记得古书上有说过龙麻草的功效。看见长安来了,她立即说:“公主,今日我不和你一起回宫,我要去别院看看。”
她想去找太子,看看这龙麻草能否有效。
晏绒衣没等长安点头,说完转身就离开。
方才急着要走的杜知敏看见长安,刚才着急要离开的表情荡然无存,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他一直在欣赏院子里的精致一般。
长安正好也想继续摸摸杜知敏的底。
她知道母妃和自己在朝中无人,索性大着胆子决定自己来结交朝廷之人。
“杜状元是不是畏惧本公主?”长安问。
杜知敏急忙摇头:“不是,微臣没有。”
“瞧你拘谨的样子。”长安说完这句话,杜知敏更加拘谨了。
“公主,我……”
“听说杜状元中榜那天谢绝了所有人的邀请,只是独子一人去吃了一碗小馄饨?”
杜知敏想起了往事,心口酸酸的。他解释道:“是街口王伯的家的馄饨摊,味道极好。我年幼落魄时,曾在王伯摊位上讨来一碗热馄饨。虽然过去多年,可仍旧觉得那碗馄饨的味道是世间至美。”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去尝尝。”长安抬头看了看,想着时辰也差不多到了可以用饭的时候。景王府里不缺吃的,不过她想出去走走。
走出王府,她吩咐杜知敏:“你叫我小姐就可以了,不要称呼公主,免得被人知道。”
杜知敏看了看公主,问:“或者叫公子?”
长安顿时想起来,自己出宫穿得不仅是便服,还是男子的衣服。她笑着点点头,将帽子戴好。
景王府距离王伯的馄饨摊有一段距离。
长安也不着急,和杜知敏边走边说。这一路上,她觉得杜知敏并不是城府很深的人,但是他韧性极强,性格也颇为刚正。
到了王伯的摊位上,长安和杜知敏各要了一碗馄饨。那王伯显然已经认识了杜知敏,只不过王伯不知道杜知敏便是金科状元,还当他是个普通书生,同他唠叨了几句家常。
不一会,馄饨便端了上来。
那王伯问杜知敏:“杜公子,王伯多嘴问一句,你成亲了没?”
杜知敏道:“尚未婚配。”
“那太好了,王伯以前伺候过的主家如今要招个入赘女婿,杜公子眉清目秀又识文断字,我肯很合适。那家人富裕着呢,因为是生意人,所以对读书人极有好感……”王伯站在旁边,开始细数对方多么多么好。
杜知敏听了半天,忍不住打断道:“王伯,晚辈多谢您的好意。只不过晚辈心里已经有人了。”
“有……有合适的了?”王伯愣了愣,“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
“是晚辈的不是,晚辈刚才应该说清楚。虽然尚未婚配,但事情差不多订了。”
“那好,那也好,早些成家不错。”王伯讪讪笑了笑,转身继续去照顾他的摊位。
杜知敏这时悄声对长安道:“我刚才的话都是哄王伯的。”
长安当然知道。杜知敏是她想收拢的人,她怎么会不清楚这些事。不过杜知敏主动向她解释,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这种事也没必要对她解释的。
杜知敏见她头一回吃小馄饨,便拿起桌边摆的醋瓶,往她的碗了滴了几滴,并说:“加点醋味道会更好。”
馄饨的味道还行,当然比不上宫里御厨做的,但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吃饭,很有市井味。
周围也是人来人往。
在这人来人往之中,长安并不知晓,有个人看着她同陌生男子同桌而食,有说有笑,正不停往外冒着酸气。
从千里之外不顾一切偷偷潜回京中的卫珩,看着杜知敏和长安靠得那么近,还亲自给她示范怎么吃,真的想冲过去把他扯开,然后自己坐那儿。可惜段翊拦住了他,段翊知道公子是违抗皇命私自回京,所以这大白天的还是低调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