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不停地呼唤长安的名字,心里怕极了,怕她就这样永远睡过去。
等他抱着长安回到半山崖的屋舍上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雪也越下越大。
进入屋舍后,他顾不得男女之防,飞快地帮长安褪去湿冷的衣物,只余下贴身的亵衣和衵服。屋舍的床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上面的棉被也透着一股霉味,但眼下只能暂且将就。他将落满灰的棉被扯到另一边,下面铺的那一床被子看着稍微干净一点儿。
他将长安裹在被子里。
转身在屋舍里摸索,果真找到了早已干枯的粗树枝和火折子。粗树枝因为放置时间太久,手一捏就碎。这样反而比较容易点着。
在屋舍墙边便有可以点火取暖的泥砌火炉子。
点上火后,这屋舍里一下子就亮堂起来,也暖和多了。
他看到桌子上好像有一个烛台,便拿着火折子去点燃了烛台。刚一点亮,他便被吓了一跳。
这桌子旁的木椅上居然坐个一个人。
仔细一看,这人早已故去,成了一尊枯骨,身上的衣物像是京中王贵大婚时候才会穿的红绸金缕衣,脚上的鞋子亦镶有金丝,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黑玉坠子。
此黑玉一看便是上品,盈润透亮,形状则是一串黑葡萄,虽只有婴儿拳头那么大,但上面的葡萄粒粒饱满逼真,必然是由巧匠雕琢而成。
而在紧挨着这具尸骨的,是另一具白骨,这具白骨上的衣物也已腐化不见踪迹。从尸骨上以及地上的喜鞋判断,这具白骨的原身是位女子。
看来这里是她们二人的隐居之所。
卫珩对着两句尸骨拜了拜,说:“无意叨扰二位,更无心闯入二位的居所,今日冒犯实是无奈之举,日后必将二位厚葬。”末了,他又虔诚地补充一句,“若二位在天有灵,还请保佑我的长安平安无事。卫珩下辈子愿做牛做马报答。”
说完,他再次真诚地拜了拜。
卫珩很担心长安。
早就听晏绒衣说过,长安似乎比寻常女子更怕冷。如今她从悬崖坠落,又在冰冷的雪地里躺了一个多时辰,身体必然吃不消。
庆幸的是长安身上没什么外伤,除了手腕上有几处擦破了皮。
只是内伤有多重,他看不出来。长安的嘴角并没有血迹,嘴里也没有血腥味,瞧着样子,似乎内里也没有哪处重伤出血。
他一时想不通长安是怎么保护的自己。
想不通便不想,长安没有一丁点儿事那才是他最大的心愿。
回到床边,解开自己的衣服,把长安冰冷的脚放进胸口里,暖了一会后他把长安放回被子里,起身早火炉旁烤了烤,等胸口再次温柔后,他又回到床边,再把长安的身子搂进怀中。如此十几次后,他额头直冒虚汗,也不知自己是累的冷的还是怕的。
好在长安的身子总算慢慢回暖了,原本微弱的呼吸也渐渐有了起色。
但是嘴唇了脸色依然十分难看。
他犹豫了几秒后,俯身吻住长安的双唇,一直含着她的嘴唇,直到自己把她双唇暖热了为止。
待长安身子彻底暖了后,长安的衣服一被烤得快干了,他又赶紧给长安穿好衣服。把大氅盖在她的身上。
直到这时,他才敢躺在床边,微微喘口气。还是不敢让长安离自己胸口太远,他侧躺着抱着长安,轻轻揉着长安身上的各处穴位,边揉边说:“边关比京都冷多了,大学常常一下就是十来天,天寒地冻,连马都得穿上御寒的软甲衣,不然便没办法迎战。士兵冬天里不怕打仗,就怕下雪。雪还没停,许多士兵便冷得手都拿不起兵器。后来是军医想了法子,若是有人被冻僵了,便揉这些穴位,很快那冻僵的士兵便能回过魂来。”
话匣子一打开,卫珩便开始跟昏迷不醒中的长安讲述自己在边关经历的一些有趣之事。
他一直都想和长安好好说话,今晚也算得偿所愿。
“边关的趣事有很多……我一件一件讲给你听。”卫珩看着长安,低头又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不能白讲。长安你得答应我,等我讲完了,你就醒过来,好不好?”
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讲起,就这样想起什么说什么,直说的口干舌燥的。
他还跟长安讲了路家小姐。
“这个路家小姐身上有一点点你当年的影子,唔,就是……都是爱缠人的。”卫珩微微一笑,抬起一只手揉着长安的耳垂。
他看着长安,眼里俱是宠溺之情,停顿片刻后继续说:“只不过,你缠我,我心里其实高兴得紧;她缠我,我是真的烦,要不是瞧她是女儿家,我早就教训她了。而你,比她好很多,很多很多。”他想了想,觉得不太对,又说,“你也不全都是好,你太傲了。”卫珩再次停顿下来,“也不对,你也没那么傲,比起你,我更加自以为是。”他叹了口气,“以前的我,也是够叫人心冷的。”
卫珩见火炉里的柴火快烧完了,又起身加了点。
刚放入柴火的时候,火炉里的烟总是最多的。
好在这炉子建造的时候有考虑道这一点,所以是挨着窗口造的,还通了烟囱,这样一来,大部分的烟都顺着窗户了烟囱去了外面。
等他准备再次回到床边陪着长安的时候,他猛地感觉到两只脚酸麻疼痛,一步也走不动。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脚早在之前就被冻得没了知觉,然后一直穿着湿冷的鞋子没换。
他急忙脱下下旨,发现自己的双脚红得厉害,还都肿了起来,上面的第一层皮眼看就被要破了。
他知道挨冻后不能立即烤火,只能用自己的手暂时先暖暖双脚。
好一会才觉得两只脚终于又是自己的了。
正当他想继续暖脚时,他听到蜷缩在床上的长安嘴巴似乎动了动。他像重获新生般冲过去,将耳朵紧紧贴在长安嘴边:“长安,你说什么?”
长安嗫嚅着嘴唇,十分微弱地发出一个字:“冷……”
“不怕,我在。”卫珩说着也不管自己的脚了,直接把已经烤干的外衣脱了,裹在长安脚上,然后将她护在心口,再盖上大氅。
“长安,还冷吗?”
他等了一会,没有回答他的声音。
她没有说话,那应该就是不冷了。
卫珩想。
他怕自己一离开,长啊还会冷,与之就这样抱着长安一动不动。
直到四更天,段翊等人找到这儿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