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如果我不买人,这些流民就能活下去?我这几天可是得清清楚楚,每天都有七八具饿死的尸体被草席一卷就拉走,既然有一举两得的办法,为何不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是这么多人的性命!难道大哥你能指望浙江省政府和杭州政府的官老爷们伸出慈悲之手?”吴铭反问道。
方佑淳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也清楚如今是个什么样的世道,五年来北方各省灾难频发,不是水灾就是蝗灾,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灾民一路乞讨南下,流落到南京、上海、苏杭等富裕地区,特别是中原大战期间,整个江南灾民人满为患,仅杭州城里城外就聚集了七万流民,对此谁也没办法,可一时间他又无法接受吴铭的这种行为。
最后还是方大嫂实在,从收拾好的皮箱里拿出两张一千元的本省通票递给吴铭:“拿去吧,办快点儿,否则赶不上船了。”
“等等!”
方佑淳叫住吴铭:“就算你买到人,怎么把人送到常山去?沿江各地路口码头都有保安团设置的检查关卡,你怎么过?”
吴铭苦笑道:“大哥你是明知故问,除了你在位时,衢州和常山两地可以做到军纪严明之外,整个浙江还有哪个地方的保安部队不收黑钱?不怕告诉你,这几个月毛良坞从衢州保安部队手里买到了近百支长短枪和大批子弹……你想想啊,连军人视为生命的枪都敢私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你别这些人贩子毫不起眼,可他们为了利益无孔不入,常人认为办不成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所以我只需付给他们三成定金,他们就会把我要的人送到常山境内交给我。”
“小弟,你可千万不能大意啊!要是他们吞掉你的两千大洋,到时候你找谁去?”方大嫂担忧地问道。
吴铭笑笑:“嫂子,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如果他们真有胆量把我的钱吞下去不办事,我就有本事让他十倍吐出来……好了,别担心,昨天我已经委托他们把十一匹马、五吨铁丝、十吨钢材和其他采购的工具一起运回常山招贤镇北码头,这桩生意另外算,等会儿把钱给他们就打发他们走,不会耽误我们上船。”
吴铭说完就走,显然是不愿意再与方佑淳纠缠。
方佑淳不可思议地望着妻子:“你说,这家伙哪儿来这么大胆?我现在对他越来越不懂了,在杭州不到二十天,他不但走遍了整个杭州城,和数不清的工厂商铺老板见了面,还抽空约好老钟几个到钱江造船厂把事情办了,如今竟然找到这么些江湖上的牛鬼蛇神,悄悄做下人口买卖,要不是他缺钱,恐怕我们还被他蒙在鼓里,其他我们不知道的情况还不知有多少,无法无天了他!”
方大嫂也很担忧:“估计是跟毛良坞那帮土匪学坏了,你也到了,毛良坞的土匪头子和畲族头人敢把儿子交给他带出来到处逛,这就说明那些人早把他当成自己人了,唉!你现在急也没用,回去再说吧,回去你把他牢牢拴在身边,时间长了估计能改掉他身上的匪气。”
下午三点半,方佑淳一家和吴铭师徒三人终于告别繁华而又混乱的杭州城,登上钟长庆的客船,逆流而上返回衢州。
钟长庆几个喜气洋洋地向老长官道贺,船刚离开码头就非要摆酒庆贺不可。
对此吴铭非常理解,老长官打赢官司东山再起,无疑是他们这些老部下最大的心愿和今后的仰仗,用扬眉吐气精神焕发来形容此时的他们也毫不为过。
庆贺酒宴直到太阳下山才结束,方佑淳被灌得酩酊大醉,让一群汉子抬回舱内安歇。
等大家都放松下来,吴铭便将之前准备好的礼物送到钟长庆等五人手里,感谢他们对自己的帮助和关照,谦逊地说今后恐怕麻烦诸位老哥的时候还很多。
钟长庆几个捧着昂贵的进口牛皮鞋,感动不已,他们都知道吴铭的本事和在老长官一家心目中的分量,当下再也不把吴铭当成外人,回去放好礼物就拉上吴铭到顶层甲板喝茶聊天。
闲谈中,拗不过钟长庆等人的强烈要求,吴铭只好简要地把方佑淳胜诉的经过告诉大家,话语中没有他吴铭什么事,功劳全推给方佑淳的老长官、蒋总司令身边的高参林蔚将军,以及平易近人雷厉风行的中央党部调查科长徐恩曾,听得一群重情重义的老兵连声感叹,庆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