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东毗邻南绍溪的跳头村。
杭徽公路穿村而过,村后山峦密布,板桥山、大涤山、天柱岭一直绵延到临安,北面一百余米便是南绍溪,南绍溪北岸半天山、攀弓岭群峰矗立,形成两山隔着一条河以及河畔公路的雄起景观。
跳头村便位于这一景观的入口处,新二师工兵提前在此设立了阻击阵地。
源源不断的人群穿过村子,向西蜿蜒而去,十余万民众绵延十多公里,此时前锋已经进了临安城,后队还落在距离临安十八公里的跳头村。不过心惊胆寒的人们看到新二师已经做好应战准备,忍不住松了口气。
连续逃命下来,暂时脱离危险的民众再也跑不动了,那些脑满肠肥的士绅富豪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里不时嘀咕埋怨两句,矛头直指吴铭和新二师。
在担架上休息了十多个小时精神有所恢复的吴铭来到村子中央,左右扫了一眼,那些正在说怪话的士绅富豪顿时噤若寒蝉。
黄绍挣扎着从地下站起来,这一路行来可把他折腾惨了,整个人起码瘦了十斤。
看到吴铭脸色有些灰暗,黄绍关切地说:“吴师长,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吴铭连忙谢过,随即转移话题:“黄主席,我师虽然在跳头村南北建立起阻击阵地,但这儿可不是久留之地,大家还是及早上路吧。”
黄绍叹息一声,指着周围人群:“吴师长,你看看……连续高强度的奔跑,我的同僚们累得爬不起来了。”
“不行不行,这里马上就是战场……谁若不怕死,尽管留下来”吴铭毫不留情面地道。
黄绍艰难地点了点头,心里依然直犯怵。
刚才省、市政府的迁移大队,在跳头村东面的黄婆庙和白羊坞一线短暂休息时,日军第七师团忽然从后面追了上来,惊得人们失魂落魄,拿出吃奶的力气背着行囊撒腿就跑,恨不得多生两条腿。
多亏关键时候一团在跳头村以东的船桥山设立的阻击阵地建功,日军遇到轻重机枪火力打击丢下四五十条生命后,不敢轻举妄动,这才给了西迁人群以喘息之机。
瘫倒在地的百姓,在新二师参谋处宣传科于事喇叭的催促下,互相支撑着爬起来,再次搀老扶幼向西面的临安城而去。
吴铭郑重地道:“黄主席,你快点儿走吧……你们这些人留在这儿,既让我们投鼠忌器,又耽误我们部署防务,这个时候就不要给我添乱了”
黄绍抚了抚依然在不断起伏的胸脯,指向那些脑满肠肥的省、市大员,苦笑道:“吴师长,我军旅出生,倒是勉强可以坚持,但他们……”
“爱走不走,别到时候想走却走不了”吴铭说完阴沉着脸,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如狼似虎的新二师官兵围了上来,不管抗议声如潮,开始公开抢夺路边装满财物的行李,一名大腹便便的富绅紧紧地拽着箱子,死也不撒手
一名中尉军官拿着扩音器,大声喊道:“不愿离开之人,说明愿意与我们新二师一起杀身报国,因此所有财物一律充公,撒到阵地前吸引日军注意力,任何人都不得例外。”
昨日罗钰铭以道路不畅为由,将阻路的挑子及行李一律收缴,那些运不走的东西堆积如山,下面埋设地雷诱惑日军上当——其实值钱的古董字画早就被新二师官兵挑选出来,包上油纸和塑料,择地填埋,总价值不下一千万大洋。
现在看到新二师又来打劫,士绅富豪们咬着牙,努力站起来,抱着行李箱,和家丁、佣人一起,扛着金银财宝,远离如土匪一般的新二师官兵,沿着西去的公路快速逃离。
宣铁吾着急地找到吴铭,指着正在抢劫财物的新二师将士,恼怒地问道:“吴师长,你一定要给我个解释你的士兵还是革命军人吗?我看连土匪都不如”
“哦?是吗?”
吴铭哈哈一笑,指着公路上死命向西跑的人群:“宣处长,刚才黄主席说这些人已经无法坚持了,你看现在如何?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比起我的战士还要有精神……相比于保住性命,这点儿钱财算得了什么?”
宣铁吾一听无语了。
恰好这时黄绍过来向吴铭道别,吴铭笑着道:“这次收缴的东西统一造册,等到地头让人来取吧……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区区钱财我吴铭还没看到眼里。”
宣铁吾一听非常惭愧,还没等他道歉,吴铭挥挥手,自行去部署防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