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天养也懒得管他有多不容易,招手道:“来吧,上车谈!”江断流钻进车厢后,他就问:“你都查到什么样的眉目了?”
“这个……”江断流欲言又止,瞥了一眼驾车的小王。
关天养微哼一声,“我的人不比你们官府,尽可放心说吧!”
“那好……不瞒关老板,我这一查两天,总督府相安灾民安置的案卷都翻了个遍,也不见有上寨村的安置留底!”
“噫?”关天养料想到会是这样,冷冷地道:“那你还说有了眉目?”
“什么案底都没有,难道不是眉目么?”
关天养品出了这话的弦外之音,但他还是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总督府有人使鬼?”
“然也!”江断流击掌道:“上寨村等几个村子的百姓转移安置是由总督府一手负责的,连我们叶大人都没能过问。移交九夏府的公文中说是安置去了汉府江上虞县的白水塘村,可关老板说了,那里一片沼泽,连鬼影也不见一个。而我查了两天,总督府的案卷里却无此记录。这岂非诡异得很?”
关天养嘿嘿一笑,不予置评。
“上寨村等几个村子的数百名百姓下落不明,而黑市上又传出有专解尸毒的【上清化毒丹】售卖。由此便可断出:有人见财起意,以见不得人的手段处置了上寨村等几个村子的百姓,然后将【上清化毒丹】私吞了,拿到黑市上售卖以自肥!而这个人定然是能接触到总督府的军政机枢,身份地位非同泛泛。要不然绝对做不到这般的毫无对证!”
江断流说的这些关天养早已经想透了,现在他不能理解的是:若总督府的内鬼是左省山,他为什么还敢拿了【上清化毒丹】在九夏黑市售卖呢?是因为只有九夏城才面临尸毒感染之危,此药才能卖得出去吗?不,不是的。【上清化毒丹】的药效非常神奇,能解百毒,他以黄金出售,拿到哪里去不能卖出一粒上千两,甚至是几千两的好价钱呢?见江断流分析得头头是道,他也就把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既然此人手段如此狠辣,岂有想不到迟早会被我发现的一天?”
江断流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也有自己的解释,“火中取粟!若是拿到别处去,就算能够卖掉,也未必能有九夏城这样的暴利。再者,这两年来,怀远堂和天下楼卖出去的【上清化毒丹】有多少?纵是关老板你耳闻黑市上有卖,也绝不至于疑到此处。当然,他唯一疏忽之处就是没料想到关老板如此认真,会去寻究百姓安置的下落。若是关老板就此忘了,岂非是神不知、鬼不觉?”
这番分析也是想当然的,没有证据支撑,关天养权当一听。他已经决定明天就赶往江东,寻齐世武和左省山问个清楚——他有飞舟,来去最多只消四天功夫,快捷得很。
见关天养不为所动,江断流似乎有些气馁,可他也是一个不会轻易放弃的人,朗声笑道:“关老板的仁义九夏人尽皆知。此时百姓皆陷入危难之中,性命悬于一线,唯有指着关老板伸出援手救助,我等身家性命才有望保全。若关老板为着些许宵小的不义之举而置百万生灵于不顾,我等尽陷绝地,难有生理……”本来江断流是打叠起精神,想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关天养的,不想关天养才听了个开头,就摆手道:“别给我扯这些大道理。敢情是都拿我当傻子,成了你们逞才显能的对象了?哼,你不就是要我拿药出来救济感染的百姓么?”
江断流精神一振,喜道:“关老板若能不计前嫌,施以援手,九夏百姓尽感盛德……”说着,长揖拜了下去。
关天养既不拦,也不让,坦坦然地受了江断流这一礼,然后阴阴地一笑:“此前我一共给了官府五十四丸【上清化毒丹】。按眼下的市价,每丸该值一千三百五十两黄金,约合两万三千两白银,共计是一百二十四万白银。零头我不要,权作是我身为九夏的一份子,为桑梓出力罢了,一百万两你们总得给吧?这笔账先结清了,要多少药拿钱来买,我绝不说一个不字!如何?”
江断流的神色顿时僵住了。
关天养却哈哈地大笑了起来,“百姓为朝廷子民,他们交捐纳税,供养着朝廷,临头有事了,朝廷就想着一分钱不花就把问题解决了么?那你们何必征税?又何必自诩为民父母?”越说越声色俱厉,江断流的风流气度也都被吓得抛到了爪哇国,脸色又青又白,说不出的沮丧。
关天养约略发作了一通,大约感到了好受些,语气又恢复了平和,“我不是皇帝老子,百姓的死活原与我无干,我也犯不着去追究上寨村百姓的下落和丹药到底是谁克扣了拿到黑市上去售卖的,这些都是你们官府自家的事。我的章程就是这样。如今叶大人是三楚之主,要怎样请他看着办。”跺脚叫停了马车,冲江断流拱手一揖,“江先生,请吧,恕我不能远送了!”
江断流这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关天养的决心,见下了逐客令,只得黯然叹了口气,拱手道:“关老板的话我一定如实向东翁转告。告辞!”跳下车去,又上了自家的马车,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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