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的谈话很简单,只不过是杨氏兄弟几人在饮茶闲聊。
率先入耳的是杨师道的声音。他喝了两口茶,啧啧地赞叹六房这绿茶色泽碧黄,汤色清澈,气味清芬诱人,实乃佳品。
“此乃灌木茶茶尖所制,长于晋原县大山里的高山之巅。阿芝与当地茶者寻觅日久所得。”杨舒越颇为得意。
“呀?高山之巅?那得是极其珍贵。”杨师道讶异。
杨舒越一本正经地说:“可不是呀。据闻那地段,就是边防驻军也不去,高山入云,豺狼虎豹,路难行。也难为阿芝这孩子了。”
“这孩子竟有这样的毅力、魄力与智谋,真厉害。”大长老亦缓缓开口。
“是啊。这孩子是我杨氏之福。”杨师道笑着,又是喝了两口,啧啧赞叹。
“不过,恕我孤陋寡闻。她送入长安与杨氏的茶,以及世面上售卖之茶,也是这高山灌木之茶?”大长老很认真地请教。
“回禀大长老,只有赠送和进贡的才是高山之巅的灌木茶茶尖。其余的则是阔叶,以及乔木之茶制作而成。并不如今日所饮之珍贵。”杨舒越很认真地回答,随后又说,“这茶一事,我确实不懂。询问阿芝,也只知晓是她随师父在永不岛修炼时,仙者们每日里所饮之品。其制作极其繁复,就我们杯中这一小撮,也可得好些时日才成。”
“那今日,我们在此,却是喝的神仙饮品。”杨师道哈哈笑。
杨恭仁也是喝了一口,笑道:“六弟好口福。”
“九丫头确实有才。”杨师道啧啧地说,“这茶之制作已是绝妙。我却以为这饮茶之法才是玄妙之极。从前吃茶,油盐酱醋一锅,加上饼饵,早不识其中滋味。如今,阿芝这制茶之法将茶之芬芳储存,又用这极其简单清雅之法将茶在自然万物中的气息展现给我们,留在唇齿间的仿若是整个自然,是春日雨露日光。真是一叶知玄妙,一水藏乾坤。”
“十二弟过誉了。阿芝就是个小女孩心性。因她师从仙者,总想着能凭自己所学,能让百姓少受点苦,让她在意的人过得好点。这孩子就是这样心思单纯,不懂人心险恶。”杨舒越缓缓地说。
心思单纯,不懂人心险恶!
江承紫听到这话,掩面“噗嗤”一笑。看来,自家老爹也是知晓这几人来这里绝不仅仅是闲聊,而是想要探听江承紫在蜀中的一些事。
在场的几人也在内心狂吐槽:她心思单纯,不懂人心险恶?那我们是不是都可以羽化成仙了?
“哦,阿芝确实聪颖,心思赤诚,难得,难得。”杨师道内心吐槽,面上还是笑着附和。
“是啊,确实是难得的赤子之心的孩子。”杨师道也开口夸赞。
“是啊,我这小女儿赤诚之心,家国天下。要不然,怎能收伏山匪,安置羌人,还能不畏艰险,深入深山寻找盐矿、马铃薯、红薯以及茶树呢。”杨舒越颇为得意。
江承紫掩面笑得拍暖阁里的地板。杨恭仁几人都快坐不住了,内心再度吐槽:老六,你说的是对的。可是,这能证明你女儿什么赤诚之心吗?皇上明里暗里派了多少人去晋原县啊。你们怎么对待的?韦氏一族那个傻货已在长安各种场合说她好话,说蕙质兰心的名门女,又有担当。而柴绍直接行动表示,收她为干女儿,还入柴氏族谱。呸啊,这叫小女孩心性?
但是,这几人也只是在心中吐槽唾弃一下,表面上还是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各自端杯喝了几口茶。他们可没忘记来这里是有正事的。
“阿芝,确实是我杨氏之福。”大长老也开口。
“是呢。”杨舒越毫不谦虚。江承紫一直不知自己谦逊的爹也会这样啊。
“那阿芝这制茶可有什么讲究?我却是极其喜欢这茶叶,如今卸任,空闲颇多,也想试着制茶。”大长老又开了个话题。
杨舒越很为难地回答:“这是阿芝在鼓捣,我平素忙于朝廷之事,并不很清楚。若是大长老想知晓,问阿芝即可。”
“好。”大长老回答。心里却是嘀咕:你那女儿,我还真不想与之打交道,看起来纯良无害,说的话真诚得很,结果处处都是陷阱。
“其实,真高兴啊。”杨舒越感叹一句,“从前,弘农杨氏前途迷茫,走的又是极危险的路。如今,经过大长老的细心谋划,全家人的齐心协力。我们杨氏真是前途一片光明啊。”
“谁说不是呢。全家齐心,弘农杨氏定然会更辉煌。”杨师道也是颇有感慨,说,“这些年,杨氏衰败,我为驸马,在朝中也日子艰难。好在如今大兄与六弟都被委以重任。而后辈里,阿玉、阿芝嫁入皇家,清让也要入主格物院。杨氏的路会越走越宽。”
“是的。”杨舒越很感慨地说。
“十二,切勿像小儿女般伤感。杨氏子弟会同气连枝,意气风发,杨氏荣光将以另一种方式绽放。杨氏子弟的光芒是谁也遮不住的。”杨恭仁安慰。
“是,谨听大兄教诲。”杨师道说。
“杨氏子弟同气连枝吗?几位真这样想的?”忽然,响起清澈的少年人声音,江承紫听得出这是李恪的声音。
“呀,原是蜀王,快请上座。”杨舒越起身,便又说,“这屋外的小厮也不通传,实在没礼数。”
“屋外小厮被调去准备明日上长安之事宜,屋外都是我蜀王府的护卫。”李恪毫不客气地解释。
杨舒越没再接话,只命屋外的丫鬟去打些水来,重起一壶茶。
“不知蜀王要喝红茶还是绿茶?”杨舒越询问。
“绿茶。”李恪坐下,便径直说,“方才在屋外,听闻你们感慨弘农杨氏终于同气连枝,展望辉煌。我听得也是热血,毕竟我与杨氏渊源颇深。然,各位真是这样想的?”
“当然。”杨师道率先回答。
“姑父常年不在家,这问题,你回答还真不作数。”李恪径直指出。
杨师道颇为尴尬,李恪却已径直点名:“杨刺史乃杨氏家主,大长老乃杨氏掌舵人,不知可能回答我?”
“不知蜀王此言何意?我以为这几日,我所作所为已是明确回答。”杨恭仁朗声说。
大长老也不明所以地问:“看蜀王所言,似有所指,却不知何事引了蜀王误会?”
“误会?”李恪冷笑。
“是,我想是误会。”大长老平静地说。
“昨日宴席,老夫人各种方法阻止阿芝入长安,要将她留在祖宅。两位可给我个解释?”李恪径直将昨日之事指出来。
杨舒越大惊,问:“竟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