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东顿了一顿,冷笑一声,问道:“那和尚的名讳,便不要我说出口了吧?”
“千万不要!”
叶二娘脸色大变,尖叫一声,语气中尽是惊慌之意:“求求你!别说出来!当初都是我勾引他的!不关他的事…………”她说着说着,脸上却忽然现出厉色,双目蕴含杀机,显然是想将叶小东诛杀于此,来个杀人灭口了。
“叶二娘,你要干什么!”
岳老三见叶二娘这般模样,已是心中了然,急忙迈步上前,开口喝问道。
叶二娘厉声道:“岳老三,你让开!”
“老三!”
那段延庆见岳老三挡在叶二娘身前,当着自己这位大哥的面护住外人,岂不是胳膊肘大大地往外拐?心中不快,这一下以腹语术出声,言语之中自是一番责备。
叶小东循声望去,见他面上木无表情,双腿残废,只能以腹语发声,不由得眉头一抬。
这段延庆本来是大理太子,后因大理内乱,被奸臣杨义贞谋国后流亡出外。因其身份,受到多方追杀,在湖广道上遇到强仇围攻,虽然用奋力应战而尽歼诸敌,最后却身中无数刀伤,不但面目全毁,双腿残废,连说话都不能了。
从此面上木无表情,口不能言,腿不能走,只能以腹语传意,以拐杖点地走路,连吃饭也只能用手扳开嘴巴,像寄信那样把食物投下去。
恰好此时刀白凤因为段正淳的多情愤怒不止,于是刀白凤为了报复段正淳的负心薄幸,便委身于段延庆,于是有了后来的段誉。
也正是这场露水姻缘,使段延庆重拾做人的信心,更把“段家剑”和“一阳指”神功融入铁杖功夫之中,终于以一残疾之身成为一等一的高手,练成武功后,开始向当年追杀他的人展开疯狂报复,因手段残忍,得到了“恶贯满盈”的绰号。
这段延庆从一位文武双全,丰神俊朗的太子一下变成了一个乞丐不如,神色可怖的人物,无崖子不过是落入山崖,断了双腿,重创后更有弟子悉心照料,与段延庆遇上的苦难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结果却是前者奋起,后者假死苟延,终日自怨自艾,二者差距,不可谓不大。
对于这段延庆,叶小东倒是十分佩服的。
段延庆再欲发声,不料叶小东却是悠悠开口道:“天龙寺外,菩提树下,化子邋遢,观音长发。”他这十六个字说来甚轻,但在段延庆听来,却直如晴天霹雳一般。
他身体巨颤,脑中嗡嗡一阵眩晕,一瞬间眼前光景变幻,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月圆之夜。
那一天他终于从东海赶回在理,来到天龙寺外。
他在湖广道上遇到强仇围攻,虽然尽歼诸敌,自己却已身受重伤,双腿折断,面目毁损,喉头被敌人横砍一刀,声音也发不出了。他简直已不像一个人,全身污秽恶臭,伤口中都是蛆虫,几十只苍蝇围着他嗡嗡乱飞。
但他是大理国的皇太子。当年父皇为奸臣所弑,他在混乱中逃出大理,终于学成了武功回来。现在大理国的国君段正明是他堂兄,可是真正的皇帝应当是他而不是段正明。他知道段正明宽仁爱民,很得人心,所有文武百官,士卒百九,个个拥戴当今皇帝,谁也不会再来记得前朝这个皇太子。
如果他贸然在大理现身,势必有性命之忧,谁都会讨好当今皇帝,立时便会将他杀了。他本来武艺高强,足为万人之敌,可是这时候身受重伤,连一个寻常的兵士也敌不过。
他挣所着一路行来,来到天龙寺外,唯一的指望,是要请枯荣大师主持公道。
枯荣大师是他父亲的亲兄弟,是他亲叔父,是保定皇帝段正明的堂叔父。枯荣大师是有道高僧,天龙寺是大理国段氏皇朝的屏障,历代皇帝避位为僧时的退隐之所。
他不敢在大理城现身,便先去求见枯荣大师。可是天龙寺的知客僧说,枯荣大师正在坐枯禅,已入定五天,再隔十天半月,也不知是否出定,就算出定之后,也决计不见外人。他问段延庆有什么事,可以留言下来,或者由他去禀明方丈。对待这样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臭叫化,知客僧这么说话,已可算得十分客气了。
但段延庆怎敢吐露自己的身份?他用手肘撑地,爬到寺旁的一株菩提树下,等候枯荣大师出定,但心中又想:“这和尚说枯荣大师就算出定之后,也决计不见外人。我在大理多逗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只要有人认出了我……我是不是该当立刻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