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没病,是咱们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唐秀才没心没肺地说道:“咱们立了大功,不是挺好吗?”
唐毅跺了跺脚,怒道:“功劳是好,可是功劳太大,要出麻烦了!”
唐秀才吓得站起来,惶恐问道:“什么麻烦?”
“爹,你没听潘炳忠潘大人的话吗?他要保荐你!”
“哪有什么不好?”
“当然不好,他让你当武将啊!”唐毅痛心疾首地说道。刚听到潘炳忠的话,唐毅只当他高兴糊涂了,可是仔细一想,他说的才是最有可能,甚至理所当然的!
东南数省都面临倭寇,朝廷缺兵少将,疲于应付,突然冒出了一场大胜,冒出了领兵的行家——至少朝廷这么看的,岂能不用!
如果唐秀才有进士功名,立刻就会被加封巡按御史,甚至兵备道,领兵抗倭,不在话下,偏偏他只是一个秀才,根本不够破格提拔的资格,最多只能当一当幕僚参事一类的。
可是大敌当前,谁又能甘心让歼敌数千的将才退居幕后?
算来算去,只剩下一条可能的路,那就是真正从军,走武将的路线!
不只是潘炳忠这么看,怕是其他人也是这个心思,而老爹总不能不识抬举,拒绝人家的好意吧!
等到奏本上去,咱们的嘉靖皇帝没准一高兴,赏唐秀才一个千户、游击之类的,唐家也从书香门第,变成了武将之家。在外人看来是破格提拔,天大的恩赐,可是对老爹来说,那就是灭顶之灾!
放在后世,有个带兵的爹,唐毅绝对会兴奋死,军政两条腿走路,简直求之不得,可是在大明朝,唐毅只有浓浓的惶恐!
大明朝的文贵武贱,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不说那位比窦娥还冤的毛文龙,就说大名鼎鼎的戚继光,给张居正写信的时候,要自称:“门下走狗小的戚某”,更是为了得到首辅的支持,献上海狗肾和美姬。
唐毅并不认为有损戚继光的形象,相反,还能让人看到盖世英雄真正的辛酸!明明为国效力,还要走门路,送厚礼,只能说大明朝对武夫的压制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流血,流汗,还要赌上尊严,简直就是摧残人啊!
一想到这里,唐毅的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这就好比本想中个三百万的奖,结果中了三个亿,直接被绑票的盯上了,郁闷之情,可想而知!
唐秀才也被惊动了,一问之下,唐慎一阵错愕,他本以为能捞一个通判一类的官职,管管粮草,筹划军事行动,最多练练兵,一点没有想过要真正当一员武将,疆场拼杀。
转念一想,又爽朗地笑道:“毅儿,别任性了,当武将就当武将!咱们家也算得起家大业大,你还要几年才能考进士。你爹要是不撑起一片天,咱们家随时都有危险,打盐铁塘主意的可不止一个徐邦阳!武夫就武夫,虽然听起来不好听,可是握着几千强兵,谁敢小瞧?让爹替你撑几年,等到毅儿长大了,爹就回家含饴弄孙,你说好不好?”说到了最后,唐秀才语气中竟带着祈求,眼中闪烁着泪花。
唐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从理智上讲,老爹说的一点错没有,的确需要他顶门立户,新练成的军队也不能落入别人的手里。可是一想到老爹要顶风冒雪,出生入死,唐毅就一万个不情愿!
说到底,唐毅只是一个自私的凡人。
“不行,绝对不行。”唐毅愤怒地走来走去,大声说道:“爹,如果光是累点,危险点,孩儿就不管了。可是一旦做了武将,有了错要担着,有了功要归别人,随便一个小进士,就敢指手画脚,吆五喝六,您能忍,孩儿可不能忍!”
唐秀才沮丧地叹道:“那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和他们说不要举荐你爹吧?再有赏罚都要看圣上的意思,谁能左右皇帝的想法?”唐秀才一副认命的架势,
唐毅烦躁地走了两圈,喃喃说道:“要是魏师父在就好了,他是老江湖,一定……啊!”唐毅大叫一声,一蹦三尺高,懊恼地吼道:“该死,我怎么把师父忘了!朱山,快,准备马匹,我要去南京!”
唐秀才吓了一跳,急忙问道:“毅儿,你发什么疯啊?”
“孩儿可不是发疯,我要去找师父,他一定有办法!”说话之间,唐毅上了战马,一溜烟儿消失在了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