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这事儿很有可能,否则哪里来的这么流利的英语、国语?我看他年纪,估计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这么年轻就当上两个族群的领袖,确实十分罕见......李京,之前你认识这个大将军吗?”
乔友邦看见李京不动声色,好奇地问道。
李京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不过心里总觉得这个人挺熟悉的,也许是他的长相问题吧,感觉有点儿像中国北方燕赵齐鲁一带的人......哈哈,也许是我的错觉吧,吴恒,你是缅甸人,你估计更清楚一些。”
吴恒苦笑着回答:“大瑶山还是第一次以真实面目示人,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这里的大将军是谁呢?不过他这人倒有些像我记忆中的某个人......哎呀,我现在实在没空回答你们,看看这么多的美味佳肴,我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
三人一听,立刻反应过来,嗅着扑鼻的香味,熟练地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他们边吃还边赞,不亦乐乎,把旁边两桌用五根手指抓筷子夹菜的洋鬼子羡慕得不得了。四人风卷残云,不一会儿便将六菜一汤全部扫进了肚子,一边擦嘴,一边还对菜肴鲜美的味道赞不绝口。乔友邦说真想学两手瑶家菜回台北开家餐馆,肯定发财。
这时一阵惊呼传来,说说笑笑的四人惊讶地抬头一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康宁已经敬酒完毕,回到了高台上的主位上。
只见身穿银色饰边服装的十二寨头人,齐齐来到康宁面前,跪倒在台阶下宽阔的地上。康宁见状连忙站起,疾步走下台阶,来到跪在第一位的班普寨头人拔都面前,轻轻扶起他,接过他双手奉上的一碗酒,谦逊地敬班普先喝上一小口,接着自己一干而尽,然后走到下一位头人身前如法炮制,一连喝下十二碗酒。
康宁每喝完一碗酒,就获得头人、村老和殿中侍卫的高声喝彩,在康宁高高亮出最后一个碗底时,所有的客人也加入了欢呼的行列,喝彩声此起彼伏,伴随着阵阵掌声和由衷地惊叹。
脸色微红的康宁将头人们请入各自席中,自己回到座位上,与乐呵呵的温松将军低声交谈,并亲自替温松斟满一杯酒,谦逊地再敬了他一杯。
待大家酒足饭饱之后,大殿里慢慢安静下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瑞典籍官员丹尼斯女士第一个向康宁发问。
四十多岁、身材微胖的丹尼斯女士缓缓站起,轻轻整理金色的短发,客气地问道:
“尊敬的大将军,请允许我冒昧地打扰你,你和温松将军身后这块巨大的木雕非常漂亮,我看得出上面的图案是类似中国风格的云彩和象征着平安吉祥的神兽麒麟。将军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个图腾式的大型木雕在瑶族和苗族人心目中有何意义?再一个,将军身上服装的刺绣装饰和图案与其他人都不同,能否告诉我们里面蕴含的意思是什么?”
康宁礼貌地站起来,示意丹尼斯女士坐下,自己也坐下和气地回答:
“尊敬丹尼斯女士,我非常愿意回答你的问题。在瑶族宗族法典里有着严格的等级规定,苗族大体上也是如此,只是我们大瑶山的瑶族和苗族经过两百多年的交往和通婚之后,逐渐将宗族法典融为了一体,这和中国境内的瑶族与苗族存在很大区别。现在,我们两族除了服饰和供奉习惯保持不变之外,其他都趋向一致,包括对共同祖先盘王的供奉。我身后这个图腾是大将军身份的象征,也只有大将军才能使用这样的图案。大将军上面是瑶王和苗王,他们的专用图腾是盘龙,在没有所在国度所有部落一致推举和认可的瑶王和苗王产生之前,大将军是所有部落最高的权力象征。在大将军之下,所有族长与头人均没有自己的图腾,但每个寨子或部落可以拥有自己的旗帜,这就是瑶苗民族自古传下来的森严的等级制度。”
康宁指指左边的头人和村老,再指指自己的前襟,笑着继续解释:“服饰上的规定由于多年的发展,世界各地的瑶苗民族习俗早已不一,我们缅甸的瑶苗两族仍然遵循着古老的传统习俗,以金色绣花镶边为尊,大将军以上可用金色绣边装饰,族长和头人、村老们可用银色,其他人不能用少于三种色彩刺绣的绣边装饰,这是地位等级的一种区别。温松将军刚才也询问过我如何区别,听我解释后他风趣地说这与军队的军衔何其类似。谢谢你的问题,亲爱的丹尼斯女士!”
大家听完会心一笑,高台上的温松将军也非常高兴。康宁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让温松将军露露脸,由始至终让温松有种备受关注的良好感觉。
丹尼斯女士开了个好头,其他人就纷纷举起手来提问了。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是,康宁没有照顾几个影响力巨大的著名媒体的记者,而是把这一次难得的机会让给了名不见经传的缅甸摄影记者吴恒。
吴恒微笑着站了起来,用英语大声问道:“尊敬的大将军,直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的姓名。再一个,许多朋友都想知道,你将把你治下的子民带往何处?”
“我叫康宁,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我想请我们将军府元老会的拔都头人来回答。”康宁平静地回答,随后意味深长地笑道:“请坐下,吴恒先生,我们都是一个国家的人,不需要如此客气。”
拔都在康宁的示意下,走上台阶来到康宁身边坐下。听完康宁的翻译,他站起来一脸认真地回答道:
“我们寨子百年来一直过着封闭贫穷的生活,只能种植被大家责骂的罂粟勉强糊口。在大将军到来之前,整个大瑶山十二寨只有六头牛和十三匹驮马,我们就靠着肩挑背扛带着产出的烟膏下山换取农具、药品和盐巴。我们身上的衣服靠山上的丝麻和木棉纺织,用草叶树浆和彩色石粉煮沸染色,我们种地靠火烧和锄头铁耙。现在情况要好多了,两个月后,孵化场将送给所有寨子每一户人家六只鸡、四只鹅,半年之后送给每户人家两头种猪,一年以后四个拥有草坡的山寨,每个寨子将额外获得三十头种羊和一批种牛种马,六个土地较多的寨子将获得第一批耐旱高产的玉米、木薯、芝麻、黄豆和红薯的种子,一个月后两个生长珍贵药材的寨子,安装完毕的机器就可以生产药物原料。如今我们所有人都对明年的生活充满了希望,对基金会和政府的扶持感激不尽!”
拔都朴实的话语让众人非常感动,同时也让聪明的记者们意识到,这个脸带微笑、英俊文雅的大将军远比想象中的更为圆滑和机敏。
矮壮的日本记者中田康夫急不可待地站起来问道:“请问拔都山寨长,你们是否允许砍伐树木和森林?如今投入巨资的基金会对你们有什么要求?你们私下有没有签订什么不合理的协议,请你大声地告诉我们。”
听完康宁的翻译,拔都笑着对日本人说道:“我们山寨是允许砍树的,但是基金会和我们商量之后一致决定,为了子子孙孙着想,我们只砍伐建房和农牧业生产需要的木头,决不让一根原木运出大瑶山。基金会对我们有要求,也签订了协议——他们告诉我们,三年后的今天,不愿意再见到一株罂粟苗长在大瑶山的土地里,我们答应了!因为许多乡亲不放心,担心不种罂粟连盐巴都没有,所以我们才会慢慢逐年减少产量,等大家在别的地方得到更多的收入之后,自然就不会有人再种罂粟了。为此,我们十二寨的头人已经与基金会定下了血盟,到期如果还有一株罂粟苗长在地里,我们十二个头人都会自觉到将军殿门前的两根石柱旁自尽!答应而做不到,是我们瑶人和苗人的耻辱,更何况我们是头人。”
拔都的话引起了在场所有官员和记者的巨大震动,这是缅甸有史以来最高昂也最朴实的禁毒承诺。
大家心里都清楚地知道,头人拔都的话代表了大将军的意愿,同时也是这个将军府元老会对国际社会的庄重承诺。
国际禁毒组织官员伍尔夫先生激动之下,猛然站起大声鼓掌叫好,顿时大殿里掌声一片,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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