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师父必定是母亲至交,才会不顾我的生父是谁,硬生生压住我魔气瞒过众仙尊,将我收为弟子。如果昆仑认真追究下来,师父的罪过并不比我轻。
若白狼带我回昆仑,他自然会不顾一切救我。
可那又如何呢?
不过继景予之后,又多一个为我陷入危局的至亲之人而已。
景予的面颊冰冷冰冷,失了心的躯壳没有心跳,连血液也似停止了流动,再感觉不出一丝生机。
我闷闷地问他:“景予,你用心些,代我修成地仙,修成天界上仙,可好?”
他自然不会答我。
我又道:“景予,便是修成仙了,也需记得我。你记得我,我便一直在,知道吗?”
我应该永远听不到他的回答了,正如他不会知道我曾和他说过这些话一样。
我轻声道:“我喜欢你,呆子。”
所以你知道,或不知道,都已没那么重要。
我将顺从本心做我想做的事,不论对错;正如你也顺从你的本心做了太多的事,不论是非。
指间流光闪过,当日在东华台所取的仙莲已执在手中。
盈盈一株莲藕,依然摇曳动人,清艳奇绝,璀璨明洁的仙华如有形质,款款在玛瑙翠玉般的花枝间流动。
静静阖了眼,营魄抱一,涤除玄鉴,专气致柔,宛如婴孩。
这几日一直默念的法诀用仅余的左手缓慢地一笔一笔画出,艰难却绝无讹误。
碧藕为骨,荷叶为衣,借莲复生,委实太过复杂,诚然是门很高深的学问。师父对我从无藏私,自然倾囊相授,可惜却不是我这等修为的小仙可以轻易学得了用得了的。
但若将此法稍将变化,拿整株莲藕化为人的心脏,倒还不算太困难。
便是术法的施展上有所欠缺,仙莲上附着东华帝君最浩瀚最清旷的仙家灵力,亦可弥补不足。
莲藕在法诀间如一明眸善睐的美人,在越来越浓郁的仙家灵息里婉媚起舞,但见丽色流转,光华夺目,渐渐在纯银的仙家流光里模糊,化作轻粉色的光晕,温柔地飞舞着,慢慢往向中间聚拢。
体内残余的灵力渐渐枯竭,一层层的虚冷汗意往上泛着,勉强将最后一个法诀划出,但觉眼前锋芒乍闪,如有万千霞光激射奔出,又如有蝴蝶般破蛹飞来,绚烂清贵的七彩宝光里,顿有龙吟虎啸之声旋起,震得大地微晃,屋宇剧震。
我再也站不住,人已跌坐地上,仅存的一只手勉强扶住床沿,枯瘦的手苍白无力,泛着莲荷挣扎至深秋的萎黄。
而眼前已凝结了拳大一团殷色光团,如小小的初生婴孩正安谧熟睡,散发着上古天尊的玄妙古旷的仙灵之气,至洁至净,至神至圣。
我不觉微笑,喘息着将它托到掌心,一直干涩的眼窝终于湿润,滚出一滴两滴的泪,正落于仙莲化成的光团之上。
居然是浅碧色的,珍珠般在光团上滚了两滚,倏地消失。
竟被那光团吸了进去。
微弱地念着诀,缓缓将光团送到景予胸口时,门正被人大力破开。
白狼惊惶地在叫我:“姑娘!”
光团在景予胸前晃了两晃,仿佛正挑剔地研究着未来主人的根骨品格,然后欢悦地跳了一下,吱地奔了进去。
光团消失,景予身体却轻轻一颤,开始散出清澄剔透的柔和光晕,苍白如纸的面庞渐渐有了些微生机。
“姑娘,你……你做什么了?”
白狼冲过来,蹲身过来要扶我,却又似惊住般,犹疑着竟没敢碰我。
绵绵也已奔到,只看景予一眼,已露狂喜之色;再转向我时,神情已变得十分怪异。
我坐在地上,只觉气息已经完全转不过来,血脉呼吸仿佛已经停止了流动。
低眸看时,我的手竟已变作了可怖的青黄之色,完全看不出原来的纤巧细白。
披散的长发被吹到胸前,居然花白一片,干枯如稻草,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柔滑如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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