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的王求眼睛更亮了,一副渴望之色。
“王兄请坐,坐下说。”
杨潮又让他坐下。
接着这才道:“这强国之道,也不难。”
“西洋霸国英吉利,兴海军,殖民扩张,开疆拓土,数百年未逢敌手,此国天时地利皆有因果,不足我过法也。”
“西洋强国德意志,我朝嘉庆十一年被法国拿破仑帝欺凌,割让大半国土。此后君臣协力,励精图治,大兴工业,筹办大学。至同治三年败丹麦,同治五年败奥匈,同治九年败法国,雄霸欧陆,成世界一等一之强国。此国可足法?”
“东方新兴之日本国,同治七年,尚不如我大清。明治倭酋当政,简拔能臣,效法西洋。行四策,曰文明开化,曰殖产兴业,曰富国强兵;后果国力大振,同治十三年侵我台湾疆土,明年欺我朝鲜番国,至光绪二十年,更是至我大清大败亏输!此国可足法?”
王求也听过西洋故事,否则也不会来问杨潮,但是却没有听人整理过富国强兵的道理。
杨潮此时说的笼统,只是举几个实例,但是他听了也很兴奋,因为看到了别人成功的经验,中国人就算缺乏开创精神,亦步亦趋学习别人,靠着强大的体量,也能让人寝食难安。
王求连忙又问:“敢问先生法一国何如?法两国又何如?”
杨潮此时猛的站了起来:“法一国当强;法两国当霸!”
一副霸气十足的模样,煞是惊了王求。王求后来说,就是那一刻,他决定跟杨潮干了。
此后连续三天,王求都拉着杨潮,给他讲求富国强兵之策。杨潮把后世总结那一套拿出来,把王求唬的一愣一愣的。
其实不就是管理现代化,生产工业化而已,没有什么稀奇的。论国家管理方式,中国人几千年来那一套确实落后了,但是还算完整,勉强能用,就算放在此时,在世界上也算是一个先进管理,比领土广大的英国,政府高效的德国或许不如,但是比之模式混乱的美国,大哥也别笑二哥。
只是这一套管理方式,是前工业时代的,是用来管理农业社会的,放在工业革命之后,不敢说不够用,但是显然有很多的缺项,比如管理现代工业的各种制度严重缺失,比如税收制度、比如动员制度、比如港口码头管理制度。
但相差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大,好歹是一个运行管理正常的国家,基本的组织能力还是有的,只是太过松散而已,此时引入西方的数据管理方式,加大对官员的培训和管理力度,慢慢改组,十年内就能先完成管理的现代化。
至于产业工业化,这就急不来了,工厂也要一个一个的建不是,当然还有一种方式,那就是苏联模式,那才是大杀器,可是那是建立在严密的管理模式下,调动全部的人力物力,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缩短工业化时间而已,无非是用政治的组织方式代替了经济的组织方式罢了。
苏联模式杨潮现在还玩不转,毕竟既没有条件,也没有那个智力储备,新中国能那么玩,是因为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尤其是八年抗战,积累了一大批具有组织能力的政工干部,完全可以将全国的力量动员起来。
可是清政府这种组织能力,本来就是最低程度的维护国家运转的组织力而已,想玩苏联模式只能是一句玩笑。
所以杨潮现在能做的,不过是不断的招人,进行管理学培训,让他们学习如何管理人,同时慢慢的发展经济,一步步积累资金,也就是尽可能的利用经济的方法来组织生产,虽然慢,但是胜在稳妥。
杨潮相信,只要做事,一步步来,总是越来越好的,量变积累到质变,肯定能引起工业革命的。
第三天,就又有一个书生来了。
“学生潘训,说来惭愧,在乡下制圃,贩菜为业,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制圃就是种菜、养花等的雅称,也就是这人是一个菜贩子,家里可能也有几亩地,不用出去给人打工,穿着干净的细布衣服也看得出来,同样也能看出来不是大富大贵。
“潘兄请坐!”
“不敢当,不敢当,学生一介布衣,哪里敢于道台大人称兄道弟;道台大人面前,也没有学生的座!”
潘训这个菜贩子确实没有王求那种以强国为志向的家伙来的有魄力,死活不敢让杨潮称他兄台,也不敢在杨潮面前坐下。
好歹劝说坐下也只敢坐半个屁股,潘训也没有王求那么直接,一直沉默着,杨潮不问他不答,搞得杨潮一时也摸不清他的底子。
只弄清楚,这人是靠近烟台的福山县人士,家里确实有十亩薄田,祖上都是种菜的,种菜的利润还是不错的,他爹就可以供他读书了,并且在光绪二十三年考中了秀才,第二年没考中举人,结果不等下一次科考光绪就死了。
潘训打算一边做幕僚,一边继续读书科举。做幕僚也是一般读书人做官前的实习阶段,会给他们做官前积累一些经验和人脉。因此也是读书人比较能够接受的一个职业之一。
聊了半天,杨潮也没有弄清楚这个人的性格和心思,面试很不成功啊。但是却更让杨潮感兴趣,因为他看的出来,潘训绝对不是一般的闷葫芦,而是心思很深重,想事情很多的那种心机男,这种人说话都要想三遍后再说的,不是能轻易被人摸准性格的家伙。
“是个好苗子!”
杨潮暗道,能让他一下子看不穿的年轻人可不多。
接下来依然是每天跟王求讲讲世界历史和现状,同时也让潘训来听听,王求喜怒都写在脸上,激情、豪情一点不缺,只是听到法国大帝拿破仑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时候,一种心向往之的表情,听到拿皇兵败滑铁卢的时候,哀叹不已,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孩子。
潘训一直听着,听的也很认真,但是最多就是点点头,也从来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一直到第十天,才又有一个二十岁模样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这个年轻人跟其他两个都不同,穿着一身丝绸长衫,脚上还穿着一双擦得油光的皮鞋,胸口还挂着一根金链子怀表,怎么看都是富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