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温泉的边上,脚下的苇草被踩低了头,他穿着平日里的华服,背后的结因为时间匆忙的关系,只是草草系了一下,肩膀也微微的塌着,锁骨现了出来,一片大好春光。
脚下踏着一双木屐,手上的退魔之剑挂着一个红穗儿,发丝还在滴水。
楼北摸了摸鼻子,移开了视线。
“咚咚咚——”
伴着快速的鼓点,出现了吟哦的声音,女人的说话声,嘈杂的叫骂,还有啧啧的水声……
“啊!!!————————”
一声尖锐的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
“是谁……”
“是谁来了……”
“告诉我……”
“快告诉我……”
“救救我……”
“请救救我啊……”
万千的呻.吟之声像是从地狱传来,窸窸窣窣的窃窃之声,里面可以听到最深的绝望,那声音如同索命的孤魂,又仿佛被欺凌的野鬼,有男有女,时而低沉时而高亢,络绎不绝的从那个角落传来。
深深浅浅,忽近忽远。
卖药郎淡定的站在原地,笔直的像一杆灯,被水雾弄得有些看不真切,模模糊糊的。
他静静的望着那里,等待着对方的出现。
楼北自然也是耐心十足的人,他歪着头,大半个身子还浸在温泉里,只露出了一点肩膀和脖子,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慵懒的气息,还有,麝香的味道。
卖药郎看了他一眼,两人的视线相交,水.乳.交融似的,最后,还是楼北先移开了目光,装作不在意一样盯着咕嘟咕嘟冒泡的温泉。
按理说,不应该达到沸腾的温度啊,这温泉——
“啪——”
一个黑影突然从那冒泡的地方钻了出来,眼疾手快,卖药郎一把捞出了温泉里的人,手上抖开浴衣,将他裹了起来。
后者咧嘴一笑,乖巧的任凭他动作,然后安安静静的坐在了大石头上,盯着男人一直看。
目光太灼热了。
但是卖药郎却没有看他,他警惕的望着那边的黑影。
“……だれ(是谁)?”
长发的女人站在在水里,露出了上半身,身上的浴衣被水泡的浮了起来,湿哒哒的贴在身上。
她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白皙的面色,黑漆漆的眼睛,粉色的唇齿。
她深情麻木,望着卖药郎,再次问道,“是谁……?”
“我只是一介普通的……卖药的罢了。”男人欠了欠身子,未出鞘的剑穗儿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紫色的胭脂勾勒出他性感的唇形,仿佛在笑一般。
“……卖药的?”
女人的声音很轻,但是却嘶哑无比。
她的眼白多于黑眼仁,看上去有些吓人,她动了动胳膊,水里泛起一堆涟漪,哗啦哗啦的水声好像愉悦了她,于是她再次动了动胳膊,玩的很开心的样子。
卖药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没有表情。
他问道,“你,是谁?”
“わたし?”
女人摊开手掌,盯了一会儿,又皱起了眉头。
“我啊,我是……水原,嗯,我是水原。”
“你是水原?”卖药郎神色莫名,“你不是水原。”
“不!我是!”女人语气激烈的反驳,然后猛然从水里站了起来,哗啦哗啦的水流争先恐后从她的肚子里跑了出来。
半身以下,浴袍里面,全部都是骸骨,白森森的骨头,缝隙里还有血渍,干在上面很久了,温泉水都冲不掉。
“……”
一旁的青年脸色青黑青黑的,楼北此刻的内心无比崩溃。
他刚才,就是在这样的水里,来了一发吗?!
溺之女,温泉鬼。
即使她的下半身很可怕,也很丑陋,但是卖药郎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定。
他甚至没有关注对方的心态,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那么,你是水原。”
名叫水原的溺之女。
“水原,你在这里做什么?”卖药郎道。
“我……”她表情不太好,月光衬得她面色惨白。
“我换句话问,水原,谁杀了你?你杀了谁?谁又让你在这里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应他的是女人崩溃的尖叫。
“溺之女,让我来听一听,真实的原由是什么。”
形,由人的因缘所构成的妖怪的形态。
真,事件的真相。
理,真实的想法。
当形、真、理都具备的时候,剑必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