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二少爷第一个反应过来,大步奔至白大少爷身旁,沉声喝了一句:“去找郎中!”
表少爷二话不说就奔了楼下去,方琮本想跟上,然而抬了抬脚又收了回来,站在一旁盯着早已吓傻了的表少奶奶看。
几乎与白二少爷同时做出反应的人是罗扇,飞快地跟着白二少爷奔到白大少爷身边,随行伺候的绿蕉绿柳早吓得僵在原地,白大少爷那满头的鲜血几乎把这两个没怎么见过血的小姑娘唬得晕厥过去,这会子早就哆嗦成了一团,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
待白二少爷小心翼翼地托起白大少爷的上身抱在怀里之后,罗扇便掏了帕子仔细地去擦白大少爷额上的鲜血,围观众人此时方才反应过来,轰地一声乱了,七嘴八舌嚷成了一团,罗扇皱了皱眉,起身钻出包围圈,找到闻讯赶来的酒楼掌柜,请他立刻准备一个有床的房间出来,另烧一壶热水、备好干净的巾子,全都放到那房间里去,随后又去了趟小厮们所在的休息室,把青山几个叫上,复回至大厅中。
拨开围观众人,见白二少爷身边此时却多了一个人,蹲在那里,长裙曳地,正伸着手用自己的帕子接替罗扇刚才的行动,帮白大少爷擦着额上的血。
是黎清清。罗扇便立在原地未动,只让青山他们过去,白二少爷抬头看见了,令青山几个小心将白大少爷抬了,正要去找酒楼掌柜要个房间,那掌柜的已然赶了过来,不待白二少爷张口就抢着道:“这位少爷让准备的房间已经备妥,热水和干净巾子也有了,请随鄙人来罢!”
白二少爷看了眼站在那里平静自然的罗扇,抬步就跟着那掌柜的往外围行去,罗扇则跟在抬着白大少爷的青山几人的后面,围观众人纷纷让出路来,目送着白家之人去了那准备好的房间之后,这才又哗然一片地议论起方才这场急转之下的变故来。
才刚把白大少爷在那房间的床上安置妥当,表少爷已经带了郎中赶了过来,郎中一进门便开始吩咐:“去烧壶热水来!另准备好干净的巾子!闲杂人等一律回避!”边说边往床边走,至床边后才发现热水和巾子早已妥妥地备在那里了,不由愣了一愣,不再多话,当下坐到床沿上替白大少爷医治起来。
罗扇随同众小厮丫头一并退出了房间外,屋内只剩下了那郎中、白二少爷和表少爷,一起出来的还有黎清清,方才她是跟着进了房间帮忙安置白大少爷的,立在门口处顿了一顿,这才慢慢地往回走,一眼瞥见了罗扇,便冲着她笑着一招手:“丫头,来,我有话问你。”
罗扇依言过去行了个礼:“黎姑娘有何吩咐?”
“我看你似是白二公子身边的丫头,对么?”黎清清笑问,罗扇应是,她便又道,“你们白大少爷的病……最近可好些了?”
罗扇有些纳闷儿,这姑娘明明是对白老二有意思,怎么又关心起白老大来了呢?唔,许是爱屋及乌,见白老大伤着了便想多打问打问,以便跟白老二在一起时更有话题。
不过白家人自己内部的事罗扇也不想随便告诉外人,因而答道:“小婢才刚到二少爷身边不久,对府中之事不甚清楚,望姑娘莫要怪罪。”
黎清清“哦”了一声,回头看了看那房门,还待再问,便见黎清雨站在几步外皱着眉叫她:“清清!你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快过来!”黎清清红了红脸,连忙应着匆匆过去了。
罗扇等人就只在门外立着随时等里面主子召唤,大厅内的众人已经各自归座,犹在议论方才之事,还有人不时冲着那厢苍白着脸不知所措的表少奶奶指指点点。表少奶奶又慌又怕还有着几分恼怒,不肯再在厅中停留,带着人便往外走,才走到距罗扇他们所在房间不远处的廊上,就被随后跟上来的方琮叫了住。
“无耻之徒!”表少奶奶恨意满满地瞪着走到近前的方琮,“你这不要脸的贱人!你——”
方琮一挥手打断了表少奶奶的斥骂,不紧不慢地笑道:“刘氏,你还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了。还用我再提醒你一次刚才你都做了些什么吗?白大少爷目前伤势不明、生死不知,你究竟清不清楚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你可知道,白大少爷如果因横祸而死于非命,白二少爷就失去了继承权?白太太是一家之主母,自己的嫡亲儿子白二少爷不能继承家业,你认为白太太会不气不恼甘心放过造成此事后果的元凶么?
“你刘家的确在你们家乡那边财大势大,然而跟白府比起来却不过是蝼蚁一只罢了,无论是拼财还是拼势,只要白太太心存报复,你刘家在她手底下压根儿走不过一回合去!何况天阶对你之不喜又并非秘密,一个没有夫宠的弃妇,你觉得白太太会对你手下留情么?只怕到时候让你家破人亡都是轻的,对付女人的手段多得是,卖入青楼为娼为妓,你这辈子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我若是你,刘氏,就趁早想明白自己眼下的处境,莫再耍你那大小姐脾气,你所仗的不过就是自己娘家有钱罢了,一旦你娘家垮了,你还能倚仗谁?如今你闯下了这样大的祸事,当务之急是想法子自保,就甭再想着什么争风吃醋收了天阶的心了!天阶对你如何,你心里比谁都明白,他宁愿同男人欢好也不愿与你同房,你还指望什么呢?”
说至此处,表少奶奶又被戳中了痛处,尖叫一声:“无耻!你这下流肮脏的淫.贱胚!若不是你,卫天阶也不会弃我于不顾——”
方琮哈哈地笑起来,压低了声音道:“刘氏,你连个男人都争不过,还有什么脸面好在这里大吵大嚷的?在我未识天阶之前,天阶可曾与你圆房?天阶可曾碰你一碰?天阶可曾与你温柔细语过?就算没有我,天阶也不会喜你,更何况天阶现在有了我,就更不会对你产生任何情意,你永远没机会与他同床共枕,永远没机会享受他的温柔爱抚,永远见识不到天阶在床榻间最迷人最动情的样子……
“刘氏,你这又是何苦呢?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注定一辈子不会快乐,你现在年轻又貌美,娘家财大又气粗,完全可以再找一个爱你重你唯你是从的优秀郎君,何必在天阶这一棵树上吊死呢?你今日当着整个藿城的商家大闹了这么一出,白大少爷的事暂且不论,只这一出就让你从今往后在藿城的贵人圈里再也抬不起头来!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这么低着头受尽冷遇耻笑而活么?天阶不宠你,旁人不尊你,你图个什么?
“你今儿这一场不过是想争一口气罢了,是,你当着众人之面打了你丈夫,就算还能接着打他,打个断手断脚跪地求饶,让你心里痛快了舒服了有面子了,可这有什么用呢?只会让天阶愈发不喜你,只会让众人愈发耻笑你,你还伤了白大少爷,白府不会轻易放过你,你娘家又根本扛不过白府财势,你自己说说,你现在还有什么?你已是孤立无援,后路尽断了!
“刘氏啊刘氏,一个女人再要强,也无非是求一位真心对自己的丈夫、一个衣食不愁的家、一生安定无忧的日子,不是么?你再纠缠不休的闹下去,这些就全是泡影,等着你的就只有世人白眼、家破亲散,和即将降于你身的可怕的报复……你当真不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