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一个夜晚悄然过去。黎明时分,正是黑夜褪去,白昼将临的混沌分界,也正是天地间灵动之气最为浑厚的一个时辰,杨桓从物我两忘的境界中清醒过来,只觉得就像简短打坐很短的时间一般,身上的不适全部消失,却而代之的无限的精力。
杨桓接连几日在铁匠棚中帮工,夜间便修习宋之问传授的“枯木逢春”,闲暇时舞刀弄剑,或是被宋之问强行拉去倾听新近诗作,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对于铁匠棚中的怪事,杨桓早已见怪不怪,反而感受到一丝现代科技的气息,仿佛回到了二十一世纪,逐渐与铁匠熟稔起来。往往在铁匠打造些新奇玩意儿的时候,杨桓都能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铁匠立刻将杨桓视为知己,把杨桓推荐给自己的至交好友认识。
铁匠的好朋友也在添香阁的后宅生活,却是一位曾经名动江南的厨子。这个家伙生得同普通的厨子并无二致,矮胖敦实,肥头大耳,穿着油腻腻的衣服,仿佛几十年也没有洗过,脸上油腻腻的,开口闭口便是火候菜色,燕窝鲍翅,和蔼有趣得很。
据说厨子原本是醉白楼的招牌大厨,精通南边的各种菜色,尤其黄酒焖羊肉最是一绝。根据厨子的说法,什么燕窝鱼翅,海参熊掌,全都是些珍贵难寻的食材而已,只有用最普通的食材烧出最醇厚的滋味,才算得上是个中高手。
杨桓在醉白楼做过十几天的烧火工,本以为和厨子能有些共同话题,没想到厨子根本不提烧菜的事,而是把杨桓带进屋宇后的菜园中,指着一座琉璃棚道:“我去里面看一看金珠米的生长情况,你去后院五谷轮回之所,帮我提一桶杂份儿来。”
杨桓目瞪口呆,不仅仅因为厨子口中的“杂份儿”,便是粪便尿水的俗称,而是因为眼前这座方圆丈许的琉璃棚,赫然同后世的塑料大棚有着相同的功用。
只见菜园中竖起几十根七尺多高的柱子,上面用木棍架起多道衡量,顶上和四圈均以琉璃覆着,内里四角分别放置着水缸大小的火盆,方便阳光照射进去,并且锁住琉璃棚内的温度。火盆冒出的氤氲烟气则透过设置下的气孔蒸腾出去,整体设计得十分巧妙。
琉璃墙上挂着许多微小的水珠,显然里面的湿气很大,不过此时阳光正居于头顶,正午时分的太阳依旧能够散发出热度,将细密的水珠赶开,露出琉璃棚里面栽种的一陇植物,将杨桓的目光牢牢吸引过去。
杨桓并非嫌弃粪肥肮脏,却也没有听从厨子的吩咐,丢了魂一样掀开一道布帘,走进琉璃棚内,看着棚内各色欣欣向荣的植物,杨桓长大的嘴巴再也难以合拢。
包括各种在后世都难得一见的蔬菜,诸如花角椒、铜柄茄子、各色培植在腐烂木槽内的蘑菇菌类,还有在唐代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向日葵,被称作“狼桃”的西红柿,一看便知在地面下埋着脆嫩圆根的红薯和白薯秧子,全都出现在杨桓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