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飘起雪花,似柳絮般绵软,似鹅毛般轻盈,纷纷扰扰,落于青石路上,渐渐堆起厚厚莹白。
屋内,炭火燃得正旺,猩红火星困于炉内,噼啪作响,桌上放着棋盘,绝尘、苏闲相对而坐,火炉上烧着水,咕噜咕噜声不断。
黑子先行,执子之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形态优美,黑白搭配相得益彰。白子紧随其后,玉手纤纤似上等白玉,光滑莹润,落盘时发出清脆声响。
对奕者表情恬淡闲适,举手投足间透着魏晋名士的风流之姿。
“大师兄,水开了。”苏闲起身,从案上取过茶叶,捏出少许放入茶壶,倒入刚烧好的山泉水,一股清香溢出盈满室内。
绝尘接过递来的茶杯,置于鼻尖轻嗅,只觉花香钻入鼻腔直沁心脾,馥郁隽永。眼前是水汽氤氲,模糊了对面之人的容貌,朦朦胧胧别具神秘感。浅酌轻偿,滋味醇厚回苦,润滑爽口,再观茶水颜色橙黄,清澈艳丽,叶底匀亮边缘朱红或带点点朱红,黄绿色的叶肉加上浅黄的脉络,随波舞动,恰如山间精灵。
“好茶,莫不是大红袍?”
苏闲挑眉,嘻笑道:“大师兄鼻子比狗还灵。”
“这茶可有讲究,你从哪得来的?”绝尘寒眸微敛,暗忖:二人多日都呆在龙山寺,大雪封山阻隔外出道路,他来时只带了几件换洗衣物,何人能将如此珍贵的茶给他?
苏闲举止优雅,举杯小啜一口,热意传遍全身,笑了笑道:“了了大师和我论禅理,输给我的,他还告诉我大红袍的传说了呢。”
苏闲想起那日了了和自己讨论佛家所言的缘字,他激动大呼“我怎早没遇上你,没想到浩大天地间还能碰见与我思想如此相近之人。当真是人生难得一知己!妙啊,妙啊!”
绝尘看着容光满面的少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愉悦,不由问道:“什么传说?”
苏闲笑意凝滞,捻起粒杏仁放入口中,怪异的看他一眼。
绝尘意识到自己的不同,有些愣怔,他平日心思放在武学上,几乎从不关注这些传说奇闻,今日是怎么了?
但话已出口,断没有收回的道理,不如听听她的解释。
思及此,绝尘不再拘泥,露出一抹浅笑,如冰天雪地中傲立的寒梅乍放,冷艳独绝,芳华夺目,引走了苏闲几分心神。
收回视线,苏闲娓娓道来:“传说一:大红袍茶树受过皇封,御赐其名,故当地县丞于每年春季(到来)亲临九龙窠茶崖,将身披红袍脱下盖在茶树上,然后顶礼膜拜,众人高喊:”茶发芽“待红袍揭下后,茶树果然发芽,红艳如染。传说二:相传某个朝代,有一文人赴京赶考,行到九龙窠天心永乐禅寺,突发腹胀,腹痛不已,后经天心寺僧赠送大红袍茶,饮后,顿觉病体痊愈,得以按时赶考,高中状元。为感念此茶治病救命之恩,今科状元亲临茶崖,焚香礼拜,并将身披红袍,脱下盖在茶树上,大红袍遂得此名。传说三:大红袍因春芽萌发的嫩芽呈紫红色,远远望去,茶树红艳,因而得其名,故历史上亦有”奇丹“之称。”
“讲得不错,不过你输了。”绝尘眼角绽出淡淡得意,手指抚着下巴。
说话间你来我往激烈厮杀,棋盘趋于落满,终以一子之差败阵。苏闲笑笑,随手将棋盘推向旁边,转而将茶具移来摆上。
“既输了,那便请你喝茶。”
“本来不就在喝茶?”
“我可没这么大方,第一杯是让你尝尝而已,若想再喝是要付钱的,现在才是请你免费喝的。”
“……”
二人相处融洽自然,淡淡温情流转,远在玉门山的东方酌却是坐立难安。
“三师兄,你说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莫非遇上麻烦了?”说话时之人来回踱步,语气焦躁。
容访蹲在一旁观看草药长势,伸手拨弄几下,缓缓道:“东方师弟不必担心,大师兄武艺高强,再加上小师弟出神入化的毒术,二人合作,天下没有几人能伤到他们。”
闻言,东方酌星目圆睁,非但没受安抚,反而愈加狂燥,“师弟的寒毒诡异,倘若被人围攻岂不糟糕,眼下门中无事,我去寻他们。”
正欲出门,一条红绫倏地斜刺出来,圈在他的腰侧,整个人被包成蛹状。
“以前众位师兄出门从不见你如此,今日换了小师弟就不一样了?让人心寒呐。”花云归将他绑在树上,冷哼一声,心里愈发讨厌苏闲。
容访默默看着二人,黑眸暗沉,他感觉几人的关系在悄然改变。
自从来苏闲出现,原本各行其事互不相干的模式被打破,彼此或多或少的加强了交流,好坏未知,却一时不太习惯。
“他那种死性子就你能忍,你拿人家当宝,人家把你当草,拼命地往上贴,真到生死关头理你才怪。”花云贵语气愤恨,对东方酌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而东方酌满头雾水,委实不知苏闲如何得罪了花云归,竟对他成见如此之深,冷言嘲讽不断。
当下心中有些失落,垂头丧气不再说话。
见此,花云归不忍继续打击他,转头问容访“上回托你炼治枯木逢春丹,可有结果了?”
“几味药材药性相冲,服下后轻则导致内力紊乱,重则内力尽失。你从哪得的药方?”谈到医术,容访整个人严肃起来,温和中夹了两分凌厉,显然对给出药方的人极为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