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苏闲垂下眸子,这种问题她如何回答?狮冥国实力强劲,但不敢轻举妄动,原因就在于怕夜啸和钰翊两国联盟,它万一对其中一国出兵,另一国断不能袖手旁观,即使狮冥国财资雄厚,也经不起战争的消耗,极有可能被拖垮;而钰翊国也不能去依附狮冥国,如果他们联盟灭掉夜啸国,那它早晚也会被狮冥灭掉。所以当务之急就是两个弱国组成联盟,合力对抗强国,但重点在于强国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定会加以阻挠!她若直接回答皇帝要两国联盟,恐怕就与其他谋士的回答如出一辙,如何能高人一等呢?
“回禀皇上,草民觉得当下该以不变应万变!”
好奇怪的回答!
皇帝神情高深莫测,面色微露不愉,别的谋士好歹也说两句联盟之事,此人却直接让他坐以待毙不成?
越想越生气,不禁龙颜阴沉,沉声道:“先生难道认为我夜啸国气数将尽,该乖乖等着被人吞并么?”
龙颜大怒,面对天子的威压,一般人早该冷汗淋漓诚惶诚恐的跪下,口中高呼皇上恕罪。
但苏闲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皇上怎可如此说呢?我夜啸国可是要问鼎天下的,草民的以不变应万变不同于常人,而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哦~先生此话怎讲?”皇帝被问鼎天下四字安抚下来,但凡帝王,总有统一天下做霸主的渴望,他亦不例外,眼前的谋士倒有那么点意思,他转头对黄公公吩咐道:“给朔王爷和诸葛先生赐座。”
“遵命。”黄公公暗忖皇上还从未在御书房给谁赐过座呢,看来这二位不一般!虽心中惊疑,却立刻叮嘱下去,几位小太监搬着两张椅子放到二人身后,又安安静静的退下。
二人谢过龙恩后落座,苏闲羽扇慢慢摇动,宽大的袖摆如水波般粼粼而动,她面容深深,淡淡道:“如今三国势力平衡,我国与钰翊国明面上不可联盟,私下却也不会投靠狮冥国,所以表面要谁都不亲近,只是拼命发展本国的经济和军事,营造一种我很安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错觉,而暗中却要派人潜入两国探听情报,稍微在钰翊国制造些不痛不痒的事端,转嫁给狮冥国,虽是小麻烦,但积少成多总会惹得钰翊国不痛快,甚至会引起猜忌,这时候钰翊国会怀疑狮冥国有吞并他们的意图,必然主动派人来寻我国联盟。”
皇帝沉吟片刻,觉得有些道理,挑眉道:“然后我们趁机联盟,对抗狮冥国!”
苏闲故意忽略皇帝探寻的目光,摇摇头道:“不!我们拒绝联盟,先好言好语安定钰翊国,然后充当和事老的角色,来场三国会盟,签订个几十年的和平条约!至少皇上在位时不会再担心有战争发生,更不必担心夜啸国会在皇上手中终结,无颜面对宗庙。”
她的音量悄然降低,语速减缓,尾音故意拉长几秒,凤眸微垂视线向下,说完后却是昂首直视对方。
“先生的意思是我不能统一三国了?”皇帝此刻头脑清明,她的一席话得到了赏识,皇帝对她的态度也就发生了转变。
现代的苏闲深谙与人谈判的技巧,说话留三分,让对方觉得好奇,从而主动追问或回答,她再摆出高深莫测的模样,避而不答转移话题,将对话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总之她在与皇帝交谈过程中的一举一动,都是精心考量过的!
“不仅是皇上,而是三国如今的帝王都不可!因为时机不到!”
“请先生说的详细些。”皇帝果然进入苏闲设下的*阵,已将她当作真正的世外高人。
苏闲知道不能再卖关子了,对方毕竟是天子,能说出请字已是给足了她面子,该见好就收,遂道:“如果依照皇上刚才所言,我国与钰翊国结盟,那么势必要帮它讨回公道,而此事并非狮冥国做的,人家又怎会承认,肯定于私下调查,纸包不住火,早晚能查到我们头上,一旦钰翊国知道此事是我国所为,联盟就会不稳固。要知道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亦没有永恒的敌人,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到时候战争提早爆发,三国彼此争斗不休,却难以分出胜负,反倒伤了自身的气血,给夷狄以可乘之机,说不定最终栽到了外族手中,三国帝王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不如签订数十年的和平条约,各自发展壮大,日后究竟如何便交给后辈们了,何苦操心这许多。草民言尽于此,剩下的还要皇上自己定夺。”
她适时提出夷狄,三国无论如何斗都是内斗,但夷狄却是外族,这是不容忽略的!而且她若能暂时偷得数十年的和平,也不必担心给夷狄做那劳什子国师的隐患了。
安荼静静看着二人,周身气息柔和,存在感降得极低,他看皇帝凝眉沉思,知道苏闲的话已经起了作用,不由在暗处对她微微一笑。
皇帝思忖半晌,如此胸怀韬略之士怎能不收归自己麾下,在他升天后还能辅佐下代君王,又思及国师的话,视线落到安荼身上,已经有了决定,“先生,既然你肯随皇儿下山,想必是决定入仕的了,朕欣赏先生的才华,决定让先生任尚书令一职。”
尚书令?!
苏闲凤眸光芒闪烁,尚书令是对君主负责,执行一切政令的首脑。但由于是内廷职务,尚未完全脱离少府序列,所以品级不高,名义上与丞相大人不会有冲突,却是在实权上分一杯羹,看来皇帝仍旧对丞相多有忌惮,却也想再加强自己的权利,若是此道任命的圣旨降下,不知又有多少事情接踵而来呢!她向来清楚官场黑暗,在里面生存十分费脑,幸而也就这几天,权当磨练自己的心智了。
“草民谢皇上。”她跪下叩首,得到皇帝的许可后起身,步伐微微踉跄。
“诸葛先生身子似乎有些瘦弱,朕特许你日后上朝不必行叩拜礼!今日下午的宴席恐怕不得太平,还望诸葛先生能震我国威。”此举是恩威并施,笼络人心,统治者惯用的手段之一。
她颔首,恍如根本不把两国使者放在眼中,风轻云淡道:“臣自当竭尽全力。”
皇帝龙目微眯,甚为满意,侧首问道:“七皇儿,你引荐诸葛先生有功,可有什么想要的奖赏?”
“回禀父皇,儿臣并无请求,为国家推举人才本就是分内之事。”安荼双手作揖,神态恭敬。
“真是朕的好皇儿!眼下朕有些乏了,你二人就先下去吧。”
“是。”
二人辞别皇帝,出宫门坐上轿子,又挤在狭小的空间,苏闲忽略安荼笑眯眯注视着自己的视线,觉得方才好像打了场大仗,皇帝这只老狐狸果然不是容易糊弄的,好在她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外加看过的典籍,全部应付了下来。
安荼的身子紧紧挨着她,凤眸荡漾着激潋的波光,俊逸的面庞透着温润的笑意,好似初春的风,隐隐夹杂着逼迫之感,面前的女子似乎从未让他失望过,只除了他表白时对方的躲避。
他俯身靠近苏闲,低低问道:“我之前说的话姑娘可考虑好了?”
苏闲正在思考事情,被他冷不丁的一问,不由迷惑道:“考虑什么?”
安荼不由得无语,这姑娘竟如此不把他的真情表白放在心上!让他情何以堪?怎么说这也是他初次对女子表达爱慕之情,对方连半分回应都没有。
有些无奈地叹口气,虽受打击,然愈挫愈勇,只十分厚颜无耻道:“我知道姑娘的心思不在儿女情长上,但成亲乃是人生大事,姑娘怎能连这都忘。”
“我不记得答应过阁下成亲,况且阁下说要慢慢打动我的心,莫非出尔反尔不成?本姑娘可是最讨厌不守信用的男子了!”
“既然苏姑娘不喜欢,那在下绝对做个守信用的君子,很高兴苏姑娘能够接受在下的追求。”
她无形中被绕进对方的陷阱,却破天荒地没有出声反驳,而是慢慢整理一番思绪,如今身边已经有了三位男子,还差四个便可解了毒,她有些倦怠,亦有些自暴自弃的感觉,一切都好像完成什么任务似的,不过她的眼界极高,安荼的条件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极好的,足以媲美另外三人,而且他眼下对自己逼得极紧,倒不如给他个机会!事到如今,不能再一味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