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弃的安荼不怒反笑,不远反近道:“我就喜欢这样与你说话,你现在冷冰冰的,可以帮我驱热。”
他此话半真半假,苏闲因为寒毒留下了后遗症,身子的温度比常人要低,呆在她身边确实会凉爽些,不过他心中的火焰却是愈演愈烈,掌心传来的凉意反而成为火焰的催化剂。
二人低低说着话,园子门口响起黄公公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太后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立即从座位上起身施礼,皇帝踏着龙靴走上台阶落座,声音威严厚重道:“各位都平身吧,今日是夏宴,在座的多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可以多多交流,不必太顾虑朕。”
重新坐回矮桌后,在场的少男少女们不似之前那般聒噪,个个变为通晓礼仪的年轻人。
夏宴,其实就是诸位官家或皇家子女的结亲宴,女子上台展示自己的才艺,绽放自己最美的一面,就好像雄孔雀开屏求偶一般,不过是雌雄角色互换了而已。
宴会上的男子选定自己看中的少女,可以在表演结束后上台送上花束,若是女子接受了某位男子的花束,则视为两情相悦,便可以向皇帝请旨赐婚了,当然,若是女子心仪的男子并未向她送花,那么女子亦可主动向男子索花,男子如果给,便视为接受,男子如果不给,此事便不了了之。
“开宴。”黄公公尖利的声音响彻整个紫姹园,端着各色菜品的宫女鱼贯而入,动作熟练又小心地将菜品摆上桌,接着井然有序地退下。
首先上台表演的是大将军之女,出生于武将世家,此女虽身形瘦弱,但气势豪迈,性子耿直,她与副将之子两情相悦,无奈父亲不同意二人的婚事,便借着夏宴的机会请求皇帝赐婚,如此一来大将军就阻止不得了。
少女身形高挑,上台后向皇帝施礼,她要表演的是段剑舞,柔软的身段与刚劲的剑风形成鲜明对比,翻身跳跃动作灵活,手中的长剑在台上反射寒光,似乎在她手中有了生命,演绎着一曲缠绵悱恻的爱恋。
剑收入鞘中,她自台上摆的花团中抽出一支,大步走到心仪男子面前,伸手将火红的玫瑰递去。
驰骋沙场的少年比一般世家子弟多着果敢和干脆,他接过花,单手撑住圆台边缘一跃而上,二人同行至圆台正中央,双双跪地请旨赐婚。
“现在的年轻人少有你们这般敢爱敢恨的了,明天等着接旨吧。”皇帝哈哈一笑,已然赞同。
二人道谢后回到座位,等待看下面的表演。
一位身穿浅黄色裙衫的姑娘怀抱琵琶上台,面如桃花,身子纤细,恍如拂柳般娇弱,惹起不少男子的怜惜之心,她坐在圆凳上,素手拨弄琴弦,尚未成曲却已有淡淡情意,恰是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大弦随着玉指的拨弄发出如急雨般的嘈嘈声,忽而转为小弦恍如私语般的窃窃声,嘈螬窃窃的乐音错杂交弹,又好似大小不一的珠子落入玉盘,发出脆响,须臾,犹如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所有的情感喷薄而出,此时无声胜有声。
倏地,琵琶声陡然变强,如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情感愈发强烈,女子素手收拨琴弦,四弦一声如裂帛,此曲终了,她沉默着收拨插弦中,起身敛裾,取过支玫瑰,莲步轻移至十一皇子面前,柔美的面容满是期待。
十一皇子摇摇头,拱手表示拒绝,女子身形一晃,紧咬下唇,眼底积蓄粼粼水光,倔强地不肯掉落,盯着男子看了良久,强自露出抹微笑,施一礼后准备退下,忽然有几位少年手持玫瑰跃上圆台,纷纷向她抛出玫瑰枝,女子犹疑片刻,选了其中一支,算是又成了桩亲事。
“弹得还不错,面容姣好,身形柔弱,亦是男子喜欢的小鸟依人型,莫非十一皇子心有所属,所以拒绝了她的求爱?”苏闲近似于呢喃的声音传入安荼耳中,目光瞧着新上台之人的表演。
安荼体贴地为她布菜,轻声解释道:“她胸部太小,性格太柔,不符合十一的审美。你别看十一弟面容清秀,似邻家小弟般不谙世事,实际上他喜欢大胸的泼辣女子,觉得那样征服起来才有意思。反倒是九弟比较偏爱她这种类型,可惜这姑娘先向其他人求爱了,九弟素来只要以他为先的女子,哪怕对方是冲着身份地位而去。”
闻言,苏闲嘴角微抽,暗忖: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十一皇子和九皇子的口味截然不同,倒像是互补,皇家真乱!
心有所感之时,察觉两道凌厉的视线落在身上,她不禁眯起眸子,心思百转。
自宴会开始后,原本盯着她的一众贵族男女立刻转移注意,纷纷忙着寻找目标,她周围的气氛变得十分轻松,但现在重新出现的甚至带杀意的目光,令她厌恶又不屑,凤眸蒙上层深厚的冰寒。
“莫要理会她,不过是个郡主罢了,谅她也翻不出花来。”安荼用指腹轻轻摩挲苏闲的手腕,滑嫩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
“你猜她总共会找我几次麻烦?”苏闲顺手夹起块肉,手腕灵活挣开男子,撩起面纱送进口中。
安荼对此不屑一顾,反倒是身子向她倾斜,要求苏闲喂食,“知道你不想我插手,但事不过三,她若是屡教不改,你尽管下手收拾便是。”
依偎在太后身侧的文昌郡主,嘴巴像抹了蜜般甜,哄得太后笑逐颜开,阴鸷且挑衅的眼神与苏闲相碰,唇际衔着嘲讽的弧度,见对方看她两眼便移开视线,心中断定是苏闲怕了,愈发的飘飘然起来。
“太后娘娘,菀儿新寻了几样小玩意,怕您在宫里觉得无趣,特意带来送给您消磨时间。”
她将几个小瓷人从袖中掏出,虽是市井的小玩意,不值几个钱,但看多了金银珠宝的太后反而更喜欢,以至于忽略了她言语间带有的刻意讨好,可见其溜须的技能已然大乘,让人听着格外舒心。
太后轻拍她的手,微笑道:“哀家一把年纪了,哪有多余的时间来消磨啊,你这丫头净说些好话哄哀家开心。”
“太后娘娘说笑了,您还年轻着呢,不信您瞧,菀儿的皮肤都不如您光滑,何况太后娘娘每日诚心礼佛,佛祖定会保佑您长命百岁的。”文昌郡主挽住太后的手臂撒娇,做足了乖孙女的姿态。
“油腔滑调的丫头,你瞧瞧已经有好多女子上台表演,皇上赐了数桩婚事,菀儿可有心仪的男子?快些去展示才艺,免得被人捷足先登,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太后慈爱地抚摸文昌郡主的发顶。
“太后娘娘,我……”文昌郡主欲言又止,含情脉脉的目光望向安荼,羞涩不已。
见此,太后了然,靖亲王请求赐婚一事她略有耳闻,不过听说朔王拒绝了,而且皇帝已经圣旨赐婚给礼部尚书之女和朔王,不过那女子好像名声不太好,比起文昌来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她心中甚为不满。
思及此,太后凑近文昌郡主,小声道:“菀儿,哀家知道你的心思,过会儿你尽管登台,按照自己想做的做,剩下的交给哀家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