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伙子的大嗓门很多人都听到了,听到宋锦的名字都不陌生,有的慌忙掏出手机去拍照,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可依旧是散发着出众清丽的气息。
然后一群人跟着小伙子去追,大马路上瞬间就拥挤了,宋锦走到一半的时候绿灯突然变成了红灯,她扫了眼身后追上来的一群疯狂粉丝,眼底有些懊恼。
恰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她身边,车门从里边推开,一道温润清和嗓音缓缓道:“快进来,我带你离开。”
宋锦愣了愣,觉得这声音好听的过分,却十分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就在她发愣的功夫,那些人已经拥了过来,车内伸出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拉着她的手臂,轻轻一扯,她已经被拉进了车内。
轿车驶离原地,将那群粉丝甩到了身后。
宋锦并未在那人身上感受到恶意,所以他伸出手拉她的时候,虽然突然,宋锦却并未拒绝。
车内,她扭头看向坐在身边的男子,西装笔挺,儒雅温和,如松竹般散发着清雅的君子气息,让人感觉很舒服。
那人眸光含笑望来,如暖阳般不灿烈,却涌动着醉人的温柔,令人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
“第二次在这里遇到你,缘分果然妙不可言。”
宋锦看清他的脸,眸光微眯:“是你?”
之前在金爵会所的庆功宴上,给她挡酒的神秘男子,他说他叫杭宿雨。
男子含笑点头:“是我。”
这人两次给她解围,宋锦也没在他身上感受到恶意,并且这人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她并不想恶意猜测人,对着他笑了笑:“刚才多谢你,你把我放在前边的路边就可以了,我自己回去。”
杭宿雨看了她一眼,皱眉道:“你不开心吗?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宋锦抬手摸了摸脸,苦涩一笑:“原来我的不开心都写在脸上了啊。”
“这是我们的第三次见面,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杭宿雨笑着道,他给人的感觉不带丝毫压迫,仿佛清风明月般,轻轻的拨动心上的涟漪。
宋锦看向窗外,压在心头的阴霾让她没有开口说话的欲望。
“你有不开心的事情,可以和我说说,两个人也许就能解决了呢?”
宋锦摇头:“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且,我的困难你根本无能无力。”
杭宿雨看着少女漠然的侧脸,眸光闪了闪,继而笑道:“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困难,开心的,不开心的,无论怎样,生活还要继续,我们要学会自我排解。”
“烦恼就像个调皮的孩子,你不去理他,他会闹的你心烦意乱,但你如果和它拉开距离,不去想不去念,他就会从你脑海里消失,试着去想那些开心的事情。”
“你那是逃避,烦恼并不会消失,反而会因为逃避而变本加厉。”宋锦毫不留情的戳破。
“至少这一刻,你是快乐的,不被烦恼包围的。”
“如果这一刻的快乐要用之后的烦恼换取,那我宁愿从一开始就不快乐,自欺欺人罢了。”
杭宿雨挑了挑眉:“看来你是个活的很清醒的人,我的劝解对你无效。”
活的很清醒……是夸她还是损她。
“不过有一点我没说错,要学会自我排解,不要被负面情绪掌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车子向郊外驶去,在一片青山绿水间,坐落着一座仿古建筑,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充满了古色古香的气息,连空气都格外清新悠远,隐隐约约中有悠扬的琴音飘来,令人的心一片宁静舒远。
他带着她走入后山,穿过铺着鹅卵石的潺潺溪流,在一片青翠茂盛的竹林中,出现一座茅舍,四面竹幔垂落,一张方榻上摆着一套茶具,左右各摆着两个软垫。
背后是青山,眼前是竹林,清潺的溪流声伴着悠远的琴音飘荡在耳边,沙沙的竹林声中,令人心旷神怡,仿佛所有的烦恼都已远去。
男子泡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氤氲的茶雾中,那挺秀的身姿和温朗的面容仿似和身后的竹林融为了一体,令人心头感叹,如竹如松,君子如玉。
他将清洗过的紫砂茶杯放在她面前的方榻上,提着紫砂茶壶为她的杯中注满茶水,他的神情很认真,等注满,他放下茶壶,对宋锦挑眉笑道:“武夷山产的金骏眉,尝尝味道如何?”
宋锦没动,瞥了一眼淡淡道:“不喜品茶。”
“万事总有第一次,没有尝试过怎知个中滋味?还是你怕我在茶中给你下毒?”
“我要是防备你就不会跟着你来。”宋锦纤白的手指捏着紫砂茶杯,那画面看着就极为养眼。
她端起一口饮了,复将杯子放回去,眉头微拧:“茶是好茶,对我这样不懂的人来说,却是牛嚼牡丹。”
“既是不懂又怎知是好茶,茶便是茶,不分好次,被你喝了也便证明了它的价值。”话落复又给她的茶杯中注满。
宋锦却将茶杯拂到一边去,看着对面温雅的男子,道:“我要喝酒。”
杭宿雨愣了愣,摇头失笑:“上次才说过女子饮酒伤身,你这就和我讨上了,如果我说不行呢?”
宋锦站起身就要离去。
杭宿雨无奈笑道:“行行行,我应了你还不行吗?”他侧头朝暗处吩咐道:“去将果酒取来一坛。”
有脚步声悉悉索索而去。
宋锦又重新坐了下来。
很快有人送来一坛子酒,最古老的那种深褐色瓷坛,坛口用牛皮纸密封,尼龙绳缠了一圈又一圈,坛身上贴着一张方正的红纸,上边龙飞凤舞的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
一同摆在她面前的还有一个小巧的瓷碗。
杭宿雨一边耐心的给酒坛解封,一边温和道:“这是自酿的果酒,取成熟前的青涩果子和青梅冲洗干净,用圆竹筛装置晾干水分,在消毒过的坛子里按一层果肉青梅一层糖放入,糖取的是含天然成分甘蔗最多的黄冰糖,将30度左右的白酒缓缓注入,密封封存在地下,三个月后就可以饮用,但酒陈酿的更好,这一坛封了足有两年,每天喝一点不仅对身体有益,还能延年益寿,不过,喝多了依旧是会醉的。”他徐徐道来的声音在这宁静的竹林间仿佛一曲悠扬的笛音,令人心醉神怡,不仅不会不耐烦,反而想听他永远说下去。
坛口刚解开,香醇浓郁的酒香一股脑的飘散开来,蹿进鼻子里去,那味道勾的肚子里的馋虫都冒了出来。
他举着坛子要倒在宋锦面前的酒碗中,宋锦直接伸手夺过了酒坛,指尖相触,只觉的她的手凉的如冰,却又似玉般滑腻,心底一动,他赶忙缩回了手,指腹却缓缓的摩挲着那相触的地方。
他这一愣神的功夫,却见坐在对面的少女双手擎着坛身,仰着下巴直接将酒大口往嘴里灌去,豪迈万千又不失女儿家的柔情,他赶忙阻止道:“酒怎能这样喝,没人和你抢,慢点喝。”
“咕咚咕咚”三两下一坛酒已下去大半,那酒液沿着白皙的下颌滑落到脖颈,沿着肌肤纹理一直往下,充满诱惑的味道。
“咚”一声将酒坛放在方榻上,她用手背抹了把嘴,虽是果酒却终归是酒,喝多了是会醉人的,宋锦是个沾酒就醉的人,很快她的脸就红了,那绯色如烟霞蒸尉,眼神迷离中透着清澈,她是不知这个样子的她有多迷人。
杭宿雨看着她呆了眼,忽然耳尖一红,别开了目光,却柔声道:“借酒浇愁愁更愁,你刚还说逃避是自欺欺人,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宋锦垂眸苦涩一笑,如果真的醉了那该多好,什么烦恼都没了。
她喃喃着趴在桌子上,像个孩子似的嘤咛,几分可爱,几分固执:“醉了好,再也没有那些烦心事……我和孩子都好好的……。”她最后一句话嘟嘟囔囔的,杭宿雨并没有听分明。
他想起什么拧眉道:“是感情上的事吗?上次你说你有男朋友,是他对你不好吗?还是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话落他眸底划过一抹冷意,目光紧紧盯着宋锦的脸。
“男朋友?呵呵……,”她摇头笑着,不同于她平日那惯常的温柔平和笑意,透着几分孩子气“他对我很好呀,没有做让我伤心的事,可是……。”她拧着眉,小脸皱成了一团,看的令人忍不住想抚去她那紧蹙的眉峰。
“可是什么?”他追问道。
宋锦摇摇头,撇了撇嘴,“没什么,我和你一个外人说这么多干什么,呵呵,果然这种环境容易让人降低警惕。”她虽然有些醉了,可大脑还是清醒的,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杭宿雨眸底划过一抹失落,复而温和笑道:“我不会伤害你,在我面前不用如此警惕。”
宋锦又仰起头灌了一口酒,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知人知面不知心,好听话谁都会说。”
杭宿雨无奈摇头,“我说不过你,不过在我面前你大可不必如此。”
宋锦一手撑在方榻上,跃起身子忽然把脸凑向杭宿雨,两人面颊贴的极近,她这动作太突然,倒吓了杭宿雨一一跳,那少女的清香夹着着香甜的酒气扑面而来,一时间,杭宿雨也有些醉了。
他愣愣的盯着面前一张放大的带着熏红的精致面容,忽而对着他露齿一笑,戏谑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啊,要不然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呢,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我好,不是有所图谋就是喜欢这副皮囊对不对?”她神情天真的像个孩子,杭宿雨却在她眸底看到了一抹沧桑和悲凉。
他心底一震,还没来得及看清,她又忽而坐了回去,眸底蕴满了苦涩,那单薄的肩膀看起来充满了寂寥,“可是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我连做个平常人的资格都没有,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孩子,甚至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喉头一动,很想问什么自己的孩子,一抬眸却见那少女双眸通红,盈满了水光。
他的心突然像是被什么重重的戳了一下,疼的他有些难以自抑。
他忽然伸手抓住她落在方榻上的手,那一瞬间他心头划过一抹奇怪的感觉,仿佛心头悬着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你别难过,所有困难都会过去,现在的苦是为了以后的甜。”
“可是我根本看不到希望。”她的人生本就是灰暗的,在这个世界孩子是她活下去的动力,可是现在连这唯一的动力都将要离她而去,她的人生又是可以预见的一片黑暗。
她心里很憋闷,很委屈,很想找个人倾诉,可那个人一定不是洛秀。
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洛秀。
那个男人给了她孩子,却只是一场空欢喜。
如果他知道孩子可能保不住,他还会选择和自己在一起吗?
宋锦想,他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她,他对她的关注来自于孩子,两个人在一起也只是因为孩子的维系,他对自己的爱究竟有多少?
男人在子嗣上总是有种莫名的偏爱热衷,就好比安定侯谢骓,后院那一群莺莺燕燕没有一个是他喜欢的,不过是他发泄欲望的工具,可是只要有女人生下他的孩子,如果是男孩,他便会格外高兴,大摆宴席,宴请宾客,那女人提了位份,从此母凭子贵。
不止有一个生了儿子的女人到她面前炫耀,讽刺她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早晚被人从主母位置上踢下来,那时她便会让人把那炫耀的女人撵出去,回到屋子里就砸东西。
日复一日,孩子就在她心头留下了阴影,她偏执的疯狂的想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从此如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头,越得不到便越偏执的想要。
从古至今,男人骨子里的东西并未有什么改变,洛秀和谢骓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也是热衷子嗣吧,所以才想要追回自己,无法忍受自己的血脉流落到别的家族,自己的孩子喊别人父亲。
脑海里划过洛秀的脸,他的温柔他的深情他的一举一动如今都化为利剑直戳她的心窝。
没了孩子,她和洛秀之间还剩下什么?还怎样走下去。
这一刻,宋锦心疼的无法自抑。
她秀眉紧蹙,脸色苍白,似在压抑着巨大的痛苦,趴伏在方榻上,露出的一半侧颜漠然而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