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仍然只是猜测,还需要证实。
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陈天华谨慎的问:“秦先生,难道……你真的不打算为拯救国家贡献一份力量?”
“贡献?你不觉得这对于一个商人来说过于困难了吗?”秦朗反问。
你一点也不爱中国?”
“不,我爱中国,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秦朗换上一张严肃的面孔,让爱国们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只有那么一会儿。“不幸的是,我热爱的不是现在这个中国。”
然而事实上。秦朗没有完全说真话,只有一部分是真的,比如他不喜欢现在地中国,比如他仍然热爱中国……中华人民共和国——只是作为一个钻石走私份子,一个罪犯,以及一个利己主义,“爱国”从来不是秦朗应该具有的良好品德。当唯一还值得他热爱的那个国家变成遥远的过去以后,他就一个国家也不爱了。
不过所有人都没有弄明白他的意思。有那么一会儿,他们以为秦朗是那种打算“反清复明”的古董,不过后来他们意识到。他显然只是因为满清政府的*才会厌恶它。事实上很多人都是这样。陈天华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而另外四位,他们的感受就有点复杂了,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只有章炳麟仍然微笑着。在潜意思里,他已经把秦朗看成一个与他相似的民族主义——尽管秦朗根本不是。
办公室里地气氛变得有点沉闷和怪异。客人们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秦朗和易水一言不的看着他们,等着有人继续提问。
他们等得有点久。
可能过了十分钟,毕永年才打破沉默。“秦先生,你认为维新变法能够成功么?”
秦朗根本没有考虑什么,直接给出一个让他难堪的答案。“不能。”
“为什么?”
“维新派从一开始就选错的方向。他们”——秦朗用的是“他们”。将毕永年和其他维新派成员分开——“选择了一个既缺乏威严又没有权力,而且没有军队支持的皇帝实施变法,失败是必然的结果。”
“但日本的维新变法就是在明治天皇的支持之下才取得了成功。”毕永年争辩到。
秦朗暗自耸了耸肩。现在地中国改革都喜欢用日本的明治维新作为参照,但是。日本的情况与中国完全不同:明治天皇只是一只摆在神龛里的神像,每天受人膜拜但总是掌握不到实际权力,主导维新变法地伊藤博文等人借助的实际是长州和其他强藩的力量——当然还有掌握着国家经济命脉的财阀。
但在中国,类似地力量还根本不存在。而且,脑子里只有皇帝的维新份子们大概也从来没有想过那些力量。
不过秦朗不准备告诉毕永年这些事实。虽然最终,毕永年会与维新派分开。但现在他还是其中一员。而且与谭嗣同关系密切。所以很有可能。他会将这些信息泄露给维新派。虽然这不会阻止维新运动彻底失败,不过在秦朗的计划里。他需要维新派地骨干份子们仿效日本人动一场军事政变,在端郡王载漪利用义和团“解决”光绪、并且被雇佣军镇压以后,为他地下一步计划创造条件。
现在,还不能破除日本地经验在维新派成员心目中的典范形象。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地实际情况,一个国家的经验很难被另一个国家完全模仿。”秦朗慢慢的说,仔细挑选着每个词,“你应该知道,中国的保守力量远远过日本。去年的未遂政变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
“而且,”稍稍停了一下,喝了一口咖啡,他继续说:“维新派的变法措施过于激进了,使他们的行动难以得到广泛支持。”
“没错!”章炳麟插进来。秦朗的指责似乎让他想起了一些往事。“康有为那帮人简直就是想把我中华的国粹全部败坏,一点不留。”
章炳麟是一个民族主义,也是一个国粹主义。秦朗现在才想起这一点,他暗自苦笑了一下——相比维新派,他才真的对国粹一无所知、不感兴趣,还可能引起年轻一代效仿,以至于引起国粹沦丧;同时秦朗也对易水居然能把章炳麟弄到美国更加好奇了——中校先生到底怎么做的?
等客人们都离开以后,他一定要向易水提出问题。
当然现在,他必须继续。“总之,毕先生,情况就是这样。维新派不但要面对保守主义的攻击,还损害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糟糕的是他们又缺乏足够的力量应付可能出现的危机,所以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不,甚至那根本不是时间问题。秦朗很清楚局势。唯一能够控制局面,缓和矛盾的恭亲王已经死了,维新派的政策在变得越来越激进,载漪现了他可以利用的那支力量,美西战争即将爆,所以因素加起来,第二次政变的爆时间非常明确。
当他的雇佣军按照华盛顿的命令前往菲律宾作战,慈禧和载漪就会开始行动。
秦朗抬起头,审视着异常清晰的未来。“先生们,如果你们还想挽救中国,就必须选择另外一种方式,体制以外的方式。”
有些时候,秦朗喜欢直截了当,但另一些时候,他喜欢不断比喻。“虽然把积木推倒重建比在原来的基础上修改更加麻烦,不过那样做也有一个好处,需要顾忌的问题很少。”
“你的意思是?”其实客人们都已经明白秦朗的意思,但没有人敢把它直接挑明。即使是章炳麟,要他说出“革命”这个词也稍微困难了一点,三位军校毕业生和维新派成员就更加胆战心惊了。
但他们不说,秦朗和易水不会说。沉默又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