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莱巡抚衙门内,杨文岳正和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下棋,两个都察院御史算得上和杨波不对付的人,严坤之身为总督视察战局责无旁贷,带了那个兵部侍郎赶赴羊官堡去了,他们自然落得轻松,早早回到了登莱,把杨波的要求如数上报朝廷便算是交了差,剩下的朝廷怎么处理他们也各怀心思。
如果之前旅顺杨波还算是在大明官场小打小闹的话,那么现在官至旅顺总镇总兵,挂镇南将军印,已经是羽翼丰满,他的任何决定都牵涉到了太多人的利益,甚至还有政治立场的问题,朝廷一面捧,一面下黑手,企图分旅顺兵权的意图就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昌平如何收场牵动着有心人的目光,朝廷强硬的表态可以预见,可是团练营战力无双,听说把永安营巢丕昌几乎打成了光杆总兵,结果如何也很难说,最头痛的是杨波态度沉默,完全没有表现出一点情绪出来,圣旨中没有提到团练营,杨波也很默契的没有提,似乎打得热火朝天的昌平与他们无关一样。
“啪!”
一直沉默不语的骆养性把一粒白棋放在棋盘的正上,杨文岳丝毫没有停顿,落子如飞,一盘棋局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执黑的杨文岳一直在东北角猛抢实地,并借助右下角的转换在中腹形成厚势,逐渐取得了主动权,反观骆养性却是中规中矩,在杨文岳凌厉的逼迫下丝毫不乱,两人一来一往,棋局很快进入了剿杀阶段,没想到异变突生,骆养性一路跳点,一剑将黑棋“大龙”杀死,杨文岳看了半天,最后苦笑着把手里黑棋放回罐中。心有不甘的道:“怎么会这样?只要让我再下一子,这东北零散的黑子便能连成一处,不仅自成局面,还能对中腹混战形成呼应攻逼之势!可惜啊,棋差一着,棋差一着,输得不甘呐……”
骆养性微微一笑。抬头道:“杨大人承让了,金角银边草肚皮,谁都知道边角比中间更易活棋,不过杨大人虽然锐意进取,只可惜战线过长,边角与中腹的衔接出了纰漏。这盘棋最终决定胜负不是边角的争夺,而是中腹的剿杀,棋局如世局,能赢大人无非是我牢牢秉持一个理念,攮外必先安内罢了”
“时局如棋?”
杨文岳心里一震,神情有些凝重起来。
“可惜安内也需有营伍才行啊?”片刻后,杨文岳叹了口气。一粒粒的拾起棋盘上的棋子放回罐子内,神情有些萧瑟。
骆养性微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对身后随从使了个眼色,几个番子簇拥着一个衣着华丽的站到了杨文岳的面前。
杨文岳呆了呆,那人微微一笑,接着把脸一板尖声道:“奉皇上口谕,登莱巡抚杨文岳接旨……”
等杨文岳满头大汗的回过神,那个公公已经离去。书房内只有骆养性和几个番子,奇怪的是那两个御史也还在。
杨文岳叹了口气,坐回了太师椅,半天才喃喃道:“糊涂啊,什么攮外必先安内,逼反了杨波,辽南糜烂。谁敢担这个责任啊?”
骆养性摇摇头:“杨大人此言差异,杨波骄横跋扈那也罢了,但此人鹰视狼顾,若不早除之。将来必是我大明心腹之患,只是其人羽翼已成,既然不能明来,只好暗逼,眼下温体仁抱病不出,满朝文武谁给他撑腰?朝廷行事占据大义名分,陛下亲口言道,是忠是奸,一试便知,若其真有叛心,晚叛不如早叛,朝廷也免得养虎为患,让杨波变成第二个祖大寿。”
杨文岳想了想道:“朝廷对祖大寿尚且优容待之,眼下八旗精锐尽在羊官堡与杨波对峙,朝廷为何如此亟不可待?一旦得知后院起火,杨波必然效仿广宁守备石延柱故事,举城投鞑以期自保,骠骑军原本战力无双,如果与后金合兵一处,一路取山海,一路反攻山东,我大明危亦!只能徐徐而图之,或控制粮饷供给,或收买分化,此釜底抽薪之计断不可行,老夫明日便上疏陛下分说此事……”
骆养性笑了笑,起身堪堪而谈道:“杨大人接任登莱巡抚已有半年之期,收买了何人?分化了何人?断绝粮饷后旅顺可有内乱?徐徐图之?杨大人可有何建树?”
杨文岳赫然不能回答,骆养性又道:“杨大人的担忧也是对的,不过朝廷已有万全应对之策,根据锦衣卫收集到的消息,杨波此人素仇鞑奴,不到最后不会轻易投鞑,所以羊官堡之战只有两个可能,或鞑奴久攻不下,无奈退兵,或重现大凌河之战翻版,杨波所部惨败,但无论哪一个结果都是咱们的机会。”
看到杨文岳疑惑的颜色,骆养性突然问道:“山东总兵刘泽清所部奉旨救援羊官堡,下官想问问,刘泽清现在到了哪里?”
杨文岳摇头道:“此人一贯贪生怕死,朝廷数次下旨命他救援辽南,都被他用各种花言巧语推脱了,这次也是用同样的借口,抱病不出,一直窝在衮州不肯开拔,此人却是山东巡抚朱大典治下,本官对此也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