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悟尘确实想推动沿海诸府县编练乡勇以备寇患,除了这是当下可行之策外,按察使司有监察地方兵备之职责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李卓最初也是以江西按察使监领江西诸府县马步兵及乡勇进东闽征战,进而掌握东闽军政大权的。如此鲜明的前车之鉴,顾悟尘不可能看不到。
二十四日、二十五日、二十六日连续三天,按察使顾悟尘不顾崇州县乡野随时有可能给东海寇登岸拢扰的情况,马不停蹄的检视东社、马塘、皋城、余西等地的乡营。
崇州立县时间不长,原属淮南盐场,县东数以百万亩计的滩涂都还是淮南盐铁司所属的盐场、草场,境内没有勋贵大族,但是走私盐家者不在少数,随后买田建宅遂成大族,私养乡兵者也不在少数。
若计算崇州县境内的兵力,差不多有四五千人,绝不能算少。
这么多兵力,分别是各家私养的乡勇、县卒、盐铁司的丁卒以及宁海镇在崇州的驻军。兵力虽多,但是互不统属,有时起了摩擦相互间甚至还兵戎相见,训练水平不一,普遍较为低下,遇到匪患也都各自为阵、保存实力为先。
这种情况下,即使有四五百海盗登岸,崇州县也难建立起有效的防御。
几日来,林缚也与崇州知县陈坤陪同顾悟尘巡视各处,看到崇州县破绽百出的防御体系也是揪心得很。
海盗成患会日益严重,除沿海各寨要加强防范之外,海寇入侵各河汊口增设烽火高台外,县中也需编练一支精卒才行。他虽然与陈坤有隙,但是不愿看到崇州给东海寇屠戮,再说新调任的县尉洪昌吉还是有胆识之人。
海盗成患,崇州编练乡勇成当务之急,郡司及朝廷都不会再设置障碍,但是钱饷却需地方自筹。
顾悟尘与海陵府及崇州县地方官员商量,地方官绅捐献一部分,府县自筹一部分,郡司拨给一部分,总之要崇州县在年前募集编练出一支千人的乡勇队伍来。
江南沿海诸府中,平江府属江东郡,南面的嘉杭府(今嘉兴、杭州)、明州等府县属两浙。检视过崇州县防务后,二十八日林缚又陪同顾悟尘渡江去平江府巡视地方兵备,第一站去的就是暨阳县。
曲家通匪案后,陈西言上请罪折,后辞去西溪学社的讲学诸务,回到暨阳湖隐居。陈西言虽说声望大跌,但在暨阳湖官绅里的威望仍高。
林缚陪同顾悟尘从西沙岛对岸的虞山登岸,走6路先前往暨阳。到暨阳县近郊的长亭,迎接的暨阳官绅才寥寥十数人,除了县里的官吏外,地方的乡绅几乎就没有出面迎接顾悟尘。
“水师将领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过来?”林缚看着暨阳县迎接的队伍没有宁海镇水师的将领,十分的疑惑,他也顾不及有违规矩,径直问出城来迎接的暨阳知县孟心史。
宁海镇水帅的主驻营在暨阳城北的暨阳湖北岸,控扼扬子江进太湖的东莱河水道。按察使司对镇军有监军的职权,即使顾悟尘到宁海镇防区,宁海镇的将领不需要远到崇州去见他,但是顾悟尘都到宁海镇水师主驻营区了,宁海镇水师将领都避而不见,就太不识抬举了。
孟心史虽然厌烦林缚不懂规矩,但是林缚好歹也是正八品的征事郎,又是顾悟尘的心腹亲信,他也看出顾悟尘为水帅将领的避而不见脸上有所不悦,忙解释道:“萧涛远将军不是避见顾大人,实则是暨阳南又有匪讯传来,萧将军与诸将率水师战船都出战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林缚紧问道。
“就是今日,我接到水师的通报也才过去半天时间!”孟心史说道。
“不好,”林缚心里痛骂萧涛远这个笨蛋,当了这么久的缩头乌龟,竟然在最后一刻给奢飞熊骗倒倾巢而出,忙跟顾悟尘解释说道,“萧将军多半以为滞留不去的为东海寇残部,实情绝不可能如此!”
顾悟尘瞬时也想明白为何不好。
两个月以来,东海寇肆虐太湖沿岸,萧涛远及诸水师将领都消极避战,今日积极出战,多半是为他以新任按察使的身份亲至暨阳县的压力所致;顾悟尘虽然不能将萧涛远从宁海镇六营水师统领的位子调走,但的确也有当面训斥萧涛远避战的打算。
十数日来,东海寇6续从太湖流域撤出,滞留太湖不去的东海寇已经不多,貌似都是些散兵游勇。
萧涛远此时出战,是想捡这些散兵游勇的便宜,既可以避开顾悟尘,又弥补他之前消极避战的责任。
顾悟尘早就肯定东海寇背后有奢家在支持,此时滞留太湖不去的东海寇又怎么可能是残部?
顾悟尘忙将腰间牙牌摘下,递给杨朴,说道:“你拿我牙牌过去,追上要萧涛远,要他小心为上……”
“还是我过去吧,我对暨阳情况熟一些。”林缚主动请缨道,他恨不得萧涛远早死去,但萧涛远麾下的水师战船却是沿海诸府此时最大的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