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借口连柳总管都听不下去了,宁妃的确才智有限,连着两天都是一样的借口一样的招数。不过宁婕妤这说词柳总管觉得有点意思,宁妃自视甚高,断然说不出自己资质愚钝的话来。
柳总管不禁笑道:“婕妤果然好口才,不愧是太后娘娘和陛下都夸过的。”
宁婕妤腼腆地笑笑,带了几分乞求的说道:“还请柳总管务必替我禀报陛下,我家娘娘在翡翠宫等着陛下呢。”
柳总管见她楚楚可怜,思及她的处境,心中倒生起几分怜惜,于是缓和了语气说道:“奴才必定替婕妤禀报陛下,但陛下去不去翡翠宫,奴才可做不了主。”
“这个我明白,不敢为难总管。”宁婕妤浅笑着递了一个荷包给柳总管。
柳总管在袖子里捏了捏荷包,触手坚硬,摸得出来是元宝状,应该是银子,便猜是宁婕妤的体己钱,什么话也没说,行了礼便回御书房了。
以柳总管现在的地位,别人送的荷包里一般装的是摸不出来的薄薄几张纸,都是大面额的银票,少数装的是些精巧罕见的古董玩件,几锭现银实在上不得台面,若是不沉稳的恐怕就要说些难听的话了。这宫里头捧高踩低的,最是常见。只是到了柳总管这个位置,钱不是稀罕物,他绝对不会为了钱去得罪任何人,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失势的他日保不齐就是贵人,得罪不起的。
燕清绝听了柳总管的禀报之后很久都没说话,待手里的折子批完之后才淡声道:“宁妃今日是不是又去淑兰殿了?”
“陛下英明。奴才听说宁妃娘娘上午的确去了淑兰殿,不巧的是那时太后娘娘正在歇息,宁妃娘娘在殿外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召见呢。不过得了召见之后,宁妃娘娘却未久留,一盏茶的时辰还不到就走了。”柳总管详细地说道。
燕清绝和柳总管都明白,宁妃在等待的半个时辰里肯定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燕清绝有些犹豫,说实话他有些受不住宁妃的恶心,同时他又很好奇,宁妃到底在太后那里得了什么奇妙的主意。他有好些日子没去淑兰殿了,虽然总想亲自去看看太后过得舒不舒心,但又怕自己被太后的毒舌气到七窍生烟,气到口不择言。别怀疑,慕容青就是有那样的本事。
燕清绝宁愿自己七窍生烟,也不愿口不择言。伤人的话一旦说出了口,就收不回头了。这个道理燕清绝最明白不过,他每次都告诉自己要自制,但却总是失败,慕容青就是有让他失控的本事。在别人面前,燕清绝是个稳重自持的皇帝,但在慕容青面前,他似乎永远都是那个寄居在淑兰殿的孩童。
宁妃的那点野心柳总管也是明白的,本着为天子分忧的职责,重要的是遂了天子的心意,柳总管低声道:“宁妃娘娘一番心意,陛下去看看也是无妨的。这一来一回走动走动,就当是舒展筋骨了。奴才听太医说,久坐对龙体也是有碍的,说是伤脊椎呢。”
燕清绝闻言笑道:“小柳子,太后以前就常说你会说话,今日朕算是见识到了。就依你说的,舒展舒展筋骨,你派人去通知翡翠宫罢。”
柳总管陪着笑说几句就下去传令了,他跟在天子身边久了,自然看得出天子不愿留宿翡翠宫,偏偏皇帝陛下又生了好奇心,他自然要搭个台阶给陛下下。至于会说话,这不稀奇,这宫里头无论主子还是奴才,几乎个个会说话,关键是话得能说给皇帝陛下听。
宁婕妤仔细地给燕清绝上了茶,站立一旁伺候。
知道天子会过来翡翠宫,宁婕妤提起的心才放下了。宁妃说她事办得不错,心情大好,便允她在陛下过来的时候在跟前伺候。即便如此,宁婕妤也不敢大意,若是陛下跟昨日一般走得匆忙,宁妃怕还是要拿她出气的。
宁妃是个急性子,没说几句客套话,也没吟诗咏赋一番,几句话就奔了主题。
“臣妾今日看的是写咱们大燕建国初期的史书,上头说商人位卑,却家财颇丰,其时国库空虚,有大臣想了法子,若商贾捐银二十万,便可得士人身份。看到这里,臣妾灵台一闪,忽然想到云州大涝,陛下瞧瞧这法子可行么?”
宁妃这灵台一闪闪得真真奇妙,差点逗笑了燕清绝。
大燕建国之初,商贾的确位卑,商人世代不得入朝为官,放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这么一副景象,可到了文帝时却是变样儿了。文帝时期重开科举,为了鼓励学子参加科考,允许商人子弟报考,后来燕王摄政,发展商业,商人的身份不知不觉就脱了以前卑贱的那层皮。到了燕清绝这儿,还是燕王那时的规矩,士族子弟或可捐官,商人子弟若想入朝为官,则须走科考一途。反倒是士人不得经商,虽然士族都有自家产业,但这些都是家仆经手,和家主可没关系。
所以,士人身份对于如今的商贾来说,还真不怎么吸引人。于朝廷而言,有志的商贾子弟都走了科考,没本事参加科考的都是粗鄙无才之徒,若是得了士人身份捐了官,那可是为祸朝廷为祸百姓了。
再说,建国初期那会儿读书人少,也没如今这么多吃饱了撑的就爱骂人的言官,这种有辱斯文的法子说定就定了,换到今日,公然拿士人身份卖银子,那些个御史老臣能羞愧得一头碰死在金銮殿上。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