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骏沉默片刻,又不容置疑的沉声道:“阳阳,你自小生长在富贵中,赵家血灾之后人丁稀少,你曾祖一直把你捧在手心里护着。你以前的所谓‘历练’,与郊游没什么两样。你有心机成熟的一面,同时也有过于冲动幼稚的一面。你没吃过那种苦,那是你缺少的成长经验,现在你必须亲身经历一番你弟弟这些年来都是怎么过的,然后你会明白,我现在为什么这么想要补偿他。”
赵承骏说完就站起身来,不容赵阳说话,就抬步往外走去,“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使你不致残,不致死。除此之外,你的饥饿、受伤、中毒、痛苦,都不会得到任何帮助。没人会知道你的身份……”快要出门时,赵承骏有点叹息和低沉,“别再让我失望了,儿子。”
……
赵承骏出去后,独自去重力室磨炼了两个小时。之后,他洗澡换衣,等心情平复下来,他第一时间拨通了邱予宁的通讯器。他本以为邱予宁不会来见他,但是出于他的意料,邱予宁虽然还是这近两个月来的疏离语气,却直接答应过来陪他“说说话”。
邱予宁是带着邱易过来的。
没等赵承骏说话,邱予宁就平静的把邱易的身世简要介绍了下,然后说道:“邱易精神变异,来到之后我也仔细验察过他的根骨。我想收他做徒弟,他以后就跟着我过了。”
赵承骏早就见过邱易,中午回来后他也第一时间将邱易里里外外都彻查了几番。所以赵承骏这时只是沉默了小片刻,随即就点头,看着邱予宁,温和的笑着说道:“只要你喜欢,做什么都好。”
邱予宁浓眉微皱,低声应付着:“是挺喜欢他的,算是看对眼了吧。”心道你话说这么满做什么?我只要喜欢,“做”你也好?邱予宁迅疾按捺下心情,转头看向邱易。
邱易攥着他的衣角,拘束的低头紧紧靠在他身边,感应到他的目光,立即抬头看过来。
邱予宁摸摸他的小光头,突然涌起一阵异样的“责任感”。他要养着这个小孩儿,自然不是说说而已。但是他怎么养?这么靠着鼎世商行,连自己都茫然不定,怎么去养孩子?
猛然间,邱予宁好像终于有点想通了,久久的压抑和茫然突然在此时此刻水到渠成的化为一种疲惫的苍凉。他想,两个月,也不算短了,再拖延下去,还不是只会让自己难受?干嘛那么傻啊?既然得不到也强迫不了,那为什么不离开,还找那么多不能离开的理由,不是自欺欺人吗?
邱予宁怔怔的,与其说是想通了,不如说是断然决定,应该狠狠的放手了。
两个月忘不掉一丁半点儿,就两年,两年不行,二十年总行了吧?总有把赵承骏忘掉的一天!谁说他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旁人的?话不能说那么满,说不定……说不定,他刚刚忘了赵承骏,转头就真的又喜欢上谁了呢?感情的事儿,谁也说不准不是?虽然他现在也仍觉得似乎渺茫。
赵承骏想着怎么跟小儿子说话,邱予宁中午那几句话至今还纠缠在他胸口。
他沉吟着说了几句,却没得到回应,凝眸一看,却见邱予宁在怔怔的出神。
“我想跟你说件事。”邱予宁蓦地回神,有点释然的抱住邱易,向赵承骏道,“我想离开鼎世商行,不是离开中柏市或者远走他乡,就是仅仅离开鼎世商行。你有儿子,不缺我这一个,你放我走吧。如果有事情需要我做,就让沈哥做中间人,沈哥是你的第一心腹,没什么顾虑。咱们……以后尽量别见面了。我不用说太明白,省得你我脸面都过不去,但你应该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
赵承骏一惊,有点慌,脸色刷的变了,强笑道:“予宁,我是你爸爸,怎么就不能见你?”
邱予宁没再看他,只是有点怒意,但那点怒意又转瞬即逝。邱予宁轻轻舒了口气,摇头缓缓的笑道:“就像以前我说过的,你说要我做心腹,我就成了你的心腹;你说要我做情人,我就成了你的情人;现在你又说要我做你儿子……赵承骏,不带这样的。我不想做你儿子,我也没怨你,你对我够好了,这么多……补偿。补偿得足够足够了,反而是我应该报答你。你现在放我走就好。”
邱予宁抱紧着邱易,他和邱易还没来得及产生多少浓郁情分,但是邱易的到来,却让他突然看清楚看明白,也让他终于狠下心撕破自己那点茫然之外的遮羞布。
为什么茫然?是因为放不下。可是放不下有用吗?赵承骏的姿态够坚决了。他想用强也打不过,难道用软姿态上赶着扒着不放?人要脸树要皮啊!没有用,那为啥不直接放手?还总是想啊想的,妄图要想出一个明确的“态度”,既然知道放不下,这个态度不早就足够明白了吗?
所以,别那么犹豫茫然了,就像腐烂的肉,再不剜掉,它就要烂得更深了。邱予宁难受得很,但是的的确确有点释然。没等赵承骏开口,他就当赵承骏默认了似的,抱起邱易,起身往外走。
赵承骏看出他的态度坚决,心中慌得厉害,猛然起身,把椅子都带倒了。赵承骏想以父亲的身份温和的把小儿子拦下,可是,邱予宁之前那几句话像是无形的束缚把他挡在外面。“我是绝不会喜欢上别人了”。直到眼看邱予宁就要开门走出去,赵承骏才猛一闪身,抓住邱予宁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