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显赫一时、跟大汗皇太极一起南面并坐受众臣朝拜、嚣张跋扈说一不二的二贝勒阿敏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后金的政坛上,从此只能终日在高墙内监|牢里苟延残喘、生不如死的活着。
这消息刚一传出去,盛京城里就炸了锅,流言蜚语简直满天飞,各种小道消息更是不计其数。老百姓对这事儿的反应尚且如此之大,更别提那些官场上的亲贵和朝臣们了。这不,因着谨慎识相,男人们自己不好亲自出面对大汗的决策评头论足,夫人交际便又一次光荣的派上了用场。
这些日子以来,命妇女眷们打着各式各样的理由借口,大大小小的聚会就没断过,甚至连后|宫诸妃也没少递牌子求见,大家心中着实都忐忑的很,生怕这一次对罪人阿敏的处罚只是大汗向亲贵大臣动手的第一步,更怕这回政坛动荡的余波还会牵连到自家男人身上。
于是,刚刚闲下来没几天的哲哲又一次忙碌了起来。身为后|宫之主、大金国的大妃娘娘,安抚命妇女眷也是她哲哲十分重要的职责之一,更何况除了应对前来打探消息的命妇,她还身负着安置好罪人阿敏的家眷的任务。这么一来,想尽快从大玉儿手里收回之前下放的权力,却又成了空想。
不甘心的咬咬牙,哲哲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低声向心腹侍女阿尔其询问道:“听说小玉儿马上就从科尔沁回来了?什么时候能到?”
阿尔其掐指算了算,回答道:“算算日子,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儿了。格格莫急,要不要我派人去十四贝勒府候着?”
“不用了,小玉儿一旦回到家,安顿好自己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进宫里来报平安。这可是礼节规矩!我若是让你专门差人去催,倒显得自己太急切。”哲哲不赞同的摆了摆手,轻声道:“娜木钟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小玉儿一贯跟她更亲近,若是让娜木钟知道了,保不齐她又会弄出什么事来。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没必要,我也不是那么着急。”
“奴才知道了。那······”阿尔其有些迟疑,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小玉儿格格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嘴上也没个把门,格格您难道不怕她把您和老王爷商量的事儿透露给娜木钟侧妃了?”
“我到底是亲姑姑,小玉儿也不会蠢到什么都告诉娜木钟。再说了,我阿瓦才没有那么傻,他绝对不会给小玉儿交底的,你放心吧。”哲哲轻轻笑了笑,道:“你且看着,阿瓦给我的明信是直接交给小玉儿的,可暗信,却一定在科尔沁送来的礼物里面。等小玉儿进宫来回礼,你记得把我阿瓦的礼物单独挑出来就是。”
“是,格格放心,等小玉儿格格把礼物带来,奴才便亲自接着,决不让其他人沾手。”阿尔其保证道。
“好,等我拿到巫祝的秘密药方生下儿子,什么娜木钟、大玉儿,都不能再威胁我的地位了!”哲哲说着眼睛猛然亮了起来,满是憧憬和期待,她伸出手缓缓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恶狠狠的咬牙说道:“娜木钟借着诺敏的儿子不知道把大汗拉去了多少回!大玉儿那个不安分的狐|媚|子也不是好东西,手伸得到长!趁着我繁忙之际,宫务被她搂去了大半不说,连大汗的魂儿也一并勾走了!一个月竟有十多天都宿在端仪宫,就这还是大玉儿贤惠的劝说大汗雨露均沾的结果呢!若是她一个小心眼娇气犯了,这偌大的后宫岂不成了她大玉儿一个人的天下?”
“格格息怒,一切都会好的。”见哲哲心里有气,阿尔其连忙劝道。“大玉儿侧妃不是不敢任着大汗独宠吗?可见她还是识相的。”
“独宠?她才不是不敢呢!大玉儿她想要得可不止独宠,人家心大着哩!”哲哲忍着怒气,冷哼一声道:“独宠也就罢了,谁让她正年轻貌美,又生了一副娇媚样子,最是会勾男人的魂。我倒不是恨她独宠,大汗以前也不是没有独宠过谁。后宫就是这样,谁有能耐谁就能上位,大玉儿她能勾住大汗,是她的本事。我恨她大玉儿那副装出来的贤惠样!她贤良淑德?她端庄得体?她大方知礼?我才是大汗的嫡妻,是大金国的大妃娘娘!她贤惠得让大汗连声夸赞,那我这个大妃娘娘的脸要往哪摆!是不是那天她想要了,我这个大妃娘娘的位子也应该退位让贤为好?”
“格格,”阿尔其只能安慰哲哲道:“等您生下大汗的嫡长子就好了,不远了,再等等吧。”
“你说得对,等我生下儿子就好了。”哲哲斗志昂扬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坚定的说道:“只要我能生下儿子,一切都不再是我的阻碍!”
这边皇宫里哲哲还在焦急的等待着小玉儿归来后的觐见,那边就快到盛京城的小玉儿却让心腹看着从科尔沁大车小车满载而归的回礼供奉慢慢随着大队伍行走,自己却不顾规矩和排场只带了十来个侍卫和贴身侍女乌兰轻装简行急匆匆赶往盛京城。
小玉儿知道规矩明白轻重,自然知晓身为十四福晋的她从娘家科尔沁回到大金国之后,就再不能像在姑娘时那样任性妄为。不说身为人|妻要为自己家爷们打理内院、交际女眷的职责,只凭自己科尔沁格格的身份、满蒙联姻的代表,她小玉儿就得像大汗、大妃娘娘显示科尔沁的诚意和对大金国的臣服。因此,一旦正式回到盛京,她便有躲不过的觐见、推不开的交际以及避不开的勾心斗角。这么一来,她想要抽出时间亲眼看看妹妹塔娜过得好不好、亲口问清楚事情的经过,只怕没有一两个月,她是没办法从各种繁杂却又不可避免的琐事中脱身了。
所以,心里憋着一股劲的小玉儿才会做出留下大部队慢慢走,自己轻装简行抢先赶路回盛京的事情。对她来说,这是目前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既能全了规矩礼数,又能早日见到她那可怜的妹妹,为塔娜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好一个长姐慈心,在小玉儿快马加鞭悄悄往盛京城赶路的同时,不知情的张敏却舒舒服服的斜靠在炕上吃着蜜饯果脯,借着跟乌云、图雅两个心腹磨牙闲聊的样子,暗自调整起阿敏圈|禁后自己暗地里对后金的布局来。
“格格,二贝勒阿敏可算是倒了!”图雅兴奋的眼睛都闪着光,叽叽喳喳的说道:“现在外面一片闹哄哄的,各家福晋命妇都忙着串门子打探消息呢!”
“是啊,格格,嫡福晋今天一大早就差人请格格您和她去九贝子府里参加什么赏梅会呢!我知道您有话在先,不想出去掺合这些杂事,就帮您推了。”乌云也跟着接话,她鄙视的撇了撇嘴,不饶人的讽刺道:“就咱们这个木楞没脑子的嫡福晋,还想拿您作伐子,想得到美,回炕上做她的梦去吧!”
“这么说,阿敏被高墙圈|禁只怕是吓到后金的亲贵朝臣了?”张敏说着话捻起一块腌渍的酸酸甜甜的梅子,轻轻的咬了一口,笑道:“也是,皇太极在对待亲贵们的时候一贯给众人的印象是兄友弟恭,就连当初有争位嫌疑的多尔衮也都一直被重用栽培着,更别提有拥立从龙之功的阿敏了。再说了,女真人直来直往惯了,阿敏再罪大恶极、罪逆深重,一条命也足够抵偿了,可皇太极明面上仁慈的开恩留了阿敏一命,实际上却折磨的这个扶他上位对他有功的兄长生不如死。此举一出,着实让亲贵大臣们不寒而栗、人人自危啊!”
“那,咱们要做些什么呢?”听到张敏这么一分析,图雅立刻精神起来,两眼放光的问道。
“咱们啊,推波助澜就好。”张敏接着咬下一口梅子,低声说道:“二贝勒阿敏的事情后遗症这么大,亲贵大臣们如此震惊,命妇女眷们又频频聚会,哲哲和皇太极也不是傻的,肯定能意识到这件事情对后金的影响实在太过巨大。你们且看着,再等一阵子,这后金朝堂上的风向就要变一变啦,他皇太极和哲哲也会想方设法减轻阿敏圈禁这件事的影响,后宫会对阿敏的家眷悉心照顾,前朝嘛,只怕莽古尔泰就要得势了。”
“莽古尔泰?”乌云不解的询问道:“三贝勒莽古尔泰虽然和二贝勒阿敏一贯交好,可是等到大难临头之时,他还不是为了自保放弃了阿敏,连在皇太极面前为阿敏说句话求个情都没敢做,安抚他?难道皇太极还怕莽古尔泰也反了不成?他没那个魄力和胆子吧?”
“是啊是啊,皇太极可是把莽古尔泰当做从犯也一同罚了的,难道他还能出尔反尔、自毁前言不成?”图雅也有些不相信。
“你们呀,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莽古尔泰确实为了自保放弃了阿敏,可正因如此,将来他越得势,心中就会越后悔。我了解过莽古尔泰这个人,比起皇太极,他更重情意,阿敏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又处处以哥哥自居帮着他带着他,莽古尔泰第一次出征就遇上了硬仗,差点回不来,要不是阿敏护着,就没有今天的莽古尔泰了。所以,他有多恨皇太极,就有多恨自己,等忍不住心中的自责,他会不顾一切动手泄愤的。”看见两个不开窍的手下,张敏无奈的摇了摇头,放下手上没吃完的梅子,出声解释道:“皇太极可不只是把目标放在莽古尔泰一个人身上,他那是为了安抚亲贵大臣,表示自己的仁德;也是为了向宗室展示自己的宽厚;更是向大贝勒代善和三贝勒莽古尔泰示好!要知道,现在这大金还不是只是他皇太极一个人的,还有代善和莽古尔泰和他并坐理政呢,圈|禁阿敏的事情虽然让皇太极凭着时间差打了众人一个措不及防,但是到底让众人看清了他的城府之深,心思之狠,只怕经此一事,很多人都对他寒了心呢!”
“还有,厚赏莽古尔泰,也是为了麻痹众人,毕竟好多女真人脑子不知道拐弯的,经过皇太极这么一糊弄,没准还真会信了他,就算有明眼人告诉他们皇太极早晚要收拾剩下这两个碍眼的大贝勒,他们也不会相信了。这样一来,等皇太极真正收拾莽古尔泰的时候,就又是一场敌人准备不足的猝然之战。”张敏接着说道。
“唔,”乌云支着下巴,想了想,问道:“那我们该怎么推波助澜呢?”
“莽古尔泰是个重感情的人,要想挑动他对皇太极出手,那就得对阿敏下手。”张敏思量半晌,“多尔衮那儿不是有咱们的人吗?让他们把阿敏的情况盯紧了随时报上来,我在旁敲侧击看看多铎和多尔衮对阿敏的态度,你们先什么都不用多做,多尔衮和多铎可是跟阿敏有着血海深仇呢,想必也不会让阿敏太舒服,这方面,由我亲自出手,等到了时候,再交代你们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