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玥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过了耳听爱情的年纪,偏偏小暴君每次讲起情话来,都还是让她感到动听。
二人去了上回冬八介绍的百年老字号虾馆,上一次的冷遇还历历在目,玄胤臭着脸,一副你不给我剥虾我就吃了你的神色,宁玥微微地笑了,剥了一大盘给他,自己没吃几个。
之后,二人又去游湖,把昨晚被司空朔打断的兴致补回来。
太阳很大,可宁玥不怕晒,任谁在暗无天日的水牢关了十年,都会非常迷离阳光的感觉。
宁玥的小脸都晒红了。
玄胤抱着她坐在甲板上,看湖光山色,听浪涛阵阵,忽觉,岁月静好。
二人腻歪了一下午,直到天空突兀地响起一声惊雷,似要下雨,才恋恋不舍地回了王府。
这一次的雷暴雨来得毫无征兆,明明前一秒还艳阳高照,下一秒便乌云密布了。
暴雨,在二人跨过大门时,哗啦一下泼了下来。
玄胤连忙脱了锦服,罩在宁玥头上,自己穿着素白中衣,毫无形象地在暴雨中奔走。
二进门的守门小厮远远地瞧见主子过来,忙递了雨伞。
“拿好。”玄胤把伞塞到宁玥手里,自己则将她抱了起来。
雨实在太大了,抵达琉锦院时,玄胤彻底成了落汤鸡,宁玥被裹得紧,又未落地,只头发与袖子湿了些。
“哎哟,淋坏了了吧?”冬梅担忧地将二人迎进屋,见自家小姐没多少事,暗暗松了口气,再看姑爷,那狼狈的样子把她吓了一大跳,赶紧道,“奴婢去打水!”
宁玥赶紧给玄胤脱掉湿衣服,玄胤玩味儿地勾起唇角:“这么迫不及待了,一起洗啊?”
“能不能正经一点?都淋成这样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宁玥嗔了他一眼,迅速剥掉了他湿漉漉的中衣。
玄胤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小丫头着急的样子,真好看,像个贤惠的小妻子,又像个倔强的小姑娘。
脱得只剩一条亵裤的时候,宁玥抽回了手。
“怎么不脱了?”某人不满地哼了两声。
宁玥的睫羽轻轻颤了颤,望向别处道:“你自己脱,我……我衣衫也湿了,要换。”语毕,推开门回了自己的小窝。
玄胤就笑,摸都摸了,还怕看!
二人都收拾整齐时,冬梅的姜汤也熬好了。
玄胤皱眉,嫌弃地撇过脸:“难喝死了!不要!”
“我来吧。”宁玥接过姜汤,在床边坐下,他又在摆弄司空朔的“宝贝”了,每次他盘着腿,一脸认真地倒腾它的样子,都像个在探究新事物的孩子,执着又倔强。宁玥看了冬梅一眼,冬梅识趣地退下,随后,宁玥轻轻地看着他,软语道,“淋了雨,要喝点姜汤发汗,不然,湿气会留在体内的。”
“哼,不喝。”玄胤继续捯饬小匣子,起子不行,他已经在用锤子了。
宁玥夺了他的“玩具”,正色道:“喝不喝?”
玄胤撇了撇嘴儿:“你喂我。”
宁玥舀了一勺子,送到他唇边。
他皱起英俊的小眉头:“你得痘疹的时候,我可不是这么喂你的!”
她得痘疹?
宁玥努力回想了一遍那段日子的经历,一些暧昧到极点的画面渐渐在脑海里闪现,宁玥微微红了脸:“爱喝不喝!我自己喝!”
语毕,含了一口,谁料,尚未吞进腹中,便被某人强行吻住,将火辣的姜汤一滴不剩地卷进了自己嘴里。
某人舔了添唇瓣:“以前怎么没觉得姜汤这么好喝呢?我觉得我可以喝十碗。”
宁玥:“……”
你还是别喝了。
一碗姜汤喂完,宁玥的脸都红透了,衣裳也……
玄胤咂咂嘴,对门外,欲求不满地说道:“冬梅,再来一碗!”
……
冬梅不记得自己送了几碗姜汤进屋了,反正每次进去,都发现小姐的衣裳与之前的不一样,姑爷跟小姐在玩什么游戏呢?喝一碗姜汤,换一套衣裳?
为什么只有小姐换?
小俩口的“邪恶游戏”是在第四碗时被打断的,诗画跑过来说,孙瑶出了事,请宁玥前去瞧瞧,那时,宁玥已经被玄胤折腾得手指都没办法动弹了,这还没做到最后一步,真做了,那后果……宁玥不敢想。
听到诗画的禀报,宁玥忍住缺氧的无力感,坐了起来。
玄胤把她抱到腿上,给她一件件地穿好衣裳,从肚兜到足衣,末了,又给她输了一点真气,她才总算找回了一点活着的感觉。
孙瑶是在文芳院出事的。
那是在暴雨刚刚落下的时候,琴儿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突然之间从椅子上跳起来,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就开始乱挥、乱刺。
碧清去夺她的刀,被划伤了手臂,索性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另一个丫鬟就没这么幸运了,刀子扎进了她肩膀,她当场痛得晕了过去。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琴儿的嘴里,不停地吼着这一句。
孙瑶悄悄地来到了她身后,打算抱住她胳膊,将匕首控制住,谁料琴儿用力一推,将孙瑶推倒在了地上。孙瑶的头磕到桌角,磕出一个小洞,血流不止。
宁玥与玄胤抵达文芳院,想直接去看孙瑶,却发现琴儿依旧处于一种极强的、或者说戒备到极点的状态,她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双手握住匕首:“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握的方式不对,虎口都握在了刀刃上,鲜血流下来,她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反而越握越紧。
玄胤浓眉一蹙,一个箭步上前,点了她睡穴。
她身子一歪,倒向了玄胤,玄胤轻轻一托,将她送到了尤氏怀中,顺便,将她的匕首夺了下来。
尤氏长长地松了口气!
王妃拍了拍胸口,也是如释重负!
“你们几个,把这边收拾一下。”
王妃一声令下,几名机灵的小丫鬟上前,将屋子给收拾了。
随后,宁玥、玄胤、王妃,全都看向了尤氏,期待尤氏对于琴儿的状况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尤氏抱紧了怀中的琴儿,面色痛苦道:“她受过惊吓,一打雷便会如此,好像变得谁也不认识、谁也不信任……”
宁玥狐疑地凝了凝眸,问:“三婶,你说琴儿失踪过,她失踪的那天,是不是也是雷雨天?”
尤氏合上眸子……点了点头!
宁玥隐约感觉尤氏没说实话,或者,没说出全部的实话,琴儿身上,恐怕不止惊雷失控这么简单。
“这边交给我,你去看孙瑶吧。”玄胤握了握宁玥的手。
宁玥会意,再多的疑惑,也得等回去后再说。
宁玥去了隔壁厢房。
孙瑶的头已经包扎好了,伤口在额角,不算深,治疗得当,不会感染,也不会留下疤痕。
“那老夫先告退了。”大夫拧起医药箱,对孙瑶拱了拱手。
孙瑶含了一丝羞涩地说道:“您请慢走。”
宁玥微微困惑,被摔了脑袋,没哭就算好了,孙瑶怎么还笑得这么开心?
“玥儿!”孙瑶兴奋地朝宁玥招了招手。
宁玥走过去,再她身旁坐下:“三嫂你怎么样?”
孙瑶没回答宁玥的话,而是抿唇窃笑了良久,才噗哧笑道:“玥儿,我有喜了!”
原来是有喜了,难怪伤成这样还乐和,大概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能抵抗做母亲的喜悦。宁玥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艳羡,由衷地说道:“恭喜三嫂!终于与三哥开花结果。”
“什么开花结果?”孙瑶露出羞涩难当的笑容来,尽管她没看到宁玥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艳羡,可同为女人,她从宁玥的身上感受到了那种情绪,她握住宁玥的手,轻轻说道,“我也是摔了一跤,大夫给诊脉才发现我有了身孕,这次真的是太惊险了,幸亏我撞到的是头,如果是肚子……我不敢想。”
宁玥将另一只手放到她的手背上,柔声宽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一定会把他健康生下来的!”
孙瑶眼底的温柔又深了几分:“我有了,你应该也快了。你与四弟的关系比我跟玄昭好多了,我都能怀上,你肯定更可以了!”
想起神婆的话,宁玥暗暗叹了口气,无子之命,与亲不亲密可能没多大关系,老天爷给了她一样东西,却也从她身上夺走了另一样东西,尽管不愿意承认,可她有时候强烈的觉得,自己的重生,一定是夺了谁的人生,所以她……不会有孩子。
碧水胡同,一名身材清瘦、穿青灰色道袍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廊下的藤椅上纳凉,暴雨就是一阵,很快便停了,雨后的空气分外清新,虽不如南疆的,倒也勉强让人心旷神怡。
冬八给他削了一个苹果,皱眉道:“我说您啦,别这么固执行不行?金盆洗手,你洗了一次,大不了行医完了再洗第二次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做大夫的,不是应该最有良心吗?为什么放着那么可怜的人不治呢?明明又治得好!”
妙手神医咬了一口苹果,悠哉悠哉地说道:“天底下可怜的人多的去了,老天爷都眷顾不过来,我一介凡人,就无能为力了。”
“什么无能为力?你就是不想治!”冬八翻了个白眼。
“想治的人被你们弄死了,这可怨不得我。”妙手神医的话里,不难听出一丝幸灾乐祸。
冬八冷冷地哼道:“你说那个白薇儿?有没有搞错,长那么丑,还开出条件,让我家少爷娶她!要是每个大夫都开这种条件才给治病,我们王府,是不是可以开出一个后宫了?”
“她再丑也是南疆公主,陪一个郡王,难不成还配不上?”妙手神医淡笑着说。虽是个俘虏,但他好像并不怎么担忧自己的处境,每天清闲得不得了。
冬八瞧他这副欠揍的样子就想上去呼他两巴掌,但不能,冬八郁闷地说道:“白薇儿不是我们弄死的,你干嘛要把她的仇记到我们头上?”
“我说过了,我不给你家夫人瞧病,不是因为要给我徒儿报仇,那是她自己惹的祸,所以自己尝了苦果,我无话可说。我只是有我自己的规矩,不再行医就是不再行医。”妙手神医意态闲闲地说道。
冬八耷拉下脑袋道:“可是如果你不治好我家夫人,她会一辈子没有孩子的,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沉痛的打击,你作为一个父亲,应该比我这种小厮更清楚。如果哪天,你女儿也需要某个人的帮助,而那人,也像你这样无情,你会不会感到无助和伤心?”
妙手神医的啃苹果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须臾,他放下苹果,起身道:“我困了。”
玄胤冒雨抵达小别院时,妙手神医屋子里的灯已经完全熄灭了。
“孙瑶都怀孕了。”他说道。
冬八一愣:“啊?这么快?三奶奶是神速啊!三爷那种二愣子,效率挺高啊!”
玄胤抽了抽他脑门儿!
冬八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少爷您干嘛打我?我说错了吗?是神速嘛,才大婚三个月就怀上了。”
玄胤看了一眼幽静的房间:“他还是不肯松口?”
“嗯,老倔驴!”
玄胤眸光一凉:“给我盯着他,总有一天,让他心甘情愿地治!”
离开小别院后,玄胤策马回往王府,天际,又传来滚滚惊雷,看样子,又会有一场大的暴雨,得赶在暴雨来临前回去。
然而就在他将烈马的速度悄然提升的时候,却从幽静无人的大街上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机。
他不着痕迹地握住了腰间的佩剑。
“登徒子,拿命来!”
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从屋顶一飞而下,挥动刺尾鞭,狠狠地抽向了他!
看来白天自己没有眼花,这个母夜叉,果然是来到京城了,她真是固执得可以,为了追杀他,竟奔了千里。
玄胤松开了握在剑柄上的手,对付这种三脚猫的功夫,根本无需兵器。
他眸光一厉,抓住了鞭身,这条鞭子是以万根雪山天蚕丝而制,比钢铁还坚韧,寻常兵器斩不断它,除非使用玄家的青冥剑,但那么宝贝的东西,绝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
玄胤单臂一绕一拽,将皇甫珊从半空拽了下来。
“啊——”
皇甫珊一声惨叫,跌向了他怀抱。
上次是不得已才看了她又挟持了他,这回,他却一点儿也不想再碰到她了。他单手一推,皇甫珊连人带鞭子摔到了地上,摔得四仰八叉。
“哎哟!”
皇甫珊疼死了,揉了揉屁股道,“你……你……你别得意!我告诉你,我是病了,才没发挥出原本的功力!在我全盛时期,姑奶奶我……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
玄胤坐在马车,居高临下,唇角扯出一丝冷意:“你就算发挥出百倍的动力也不是本王的对手!识相的,就给本王滚回你的西凉去!”
皇甫珊气得浑身发抖,捡起地上的鞭子,打算朝玄胤再度杀过来,谁料,周围的巷子里,突然冲出一波黑衣人,挥着宝剑,攻向了玄胤。
这些人的身上,全都有股她非常熟悉的气息——血卫。
在西凉,普通的护卫叫侍卫,等级高些的叫暗卫,比暗卫更厉害的是玄家的影卫。
在他们南疆,没有那么复杂的等级,他们只有血卫,不过,也有高中低之分。上次高副帅派去刺杀玄胤的血卫是军营配备的中等血卫,这一回的,却是高等血卫。
皇甫珊挑眉一笑,登徒子,你得罪的人还不少嘛,不远千里来追杀你的,远不止我一个啊!
玄胤拔出宝剑,与这些展开了激烈的缠斗。他明显感觉到,这拨人马,比之前在南疆追杀他的血卫更加功力深厚,但他的内力,也比一个月前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以一对十,他丝毫不落下风。
皇甫珊急了,好不容易逮住这小子,可不能叫他溜了!皇甫珊抓起鞭子,也加入了混战。
只不过,她基本上是属于帮倒忙的。
那些血卫,大概也认出了她的身份,不敢伤她半分。
伤口开始隐隐作痛,玄胤无心恋战,一掌打飞皇甫珊后,策马离开了原地。
皇甫珊被那群血卫接住,不至于再次摔在地上,她却回头,瞪了他们一眼:“谁要你们救了?你们不是来杀人的吗?管我做什么?现在好了,又给他跑了!”
探望完孙瑶后,宁玥回了琉锦院,玄胤不在,她打算先看会儿书,等他回来,偏这时,回春堂又出了事。
想起玄胤说的,不许她独自出门,她犹豫了一下,但回春堂人命关天,她还是去了。
被暴雨冲刷过的街道异常干净,也异常冷清,平日里根本挤不进来,这会子,畅通无阻。
宁玥很快抵达了回春堂,那里,已经被闹事和围观的人站满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宁玥问向掌柜。前段日子,钟妈妈的儿媳生产,她放了钟妈妈长假,请了个新掌柜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