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据愣住了,迟疑片刻方道:“我就是要学。”语气十分坚决。
其实,他也说不出自己为何非要习剑的理由,只是在那个悲伤的梦里,他是这样想的。
小孩儿的脸,六月的天,善变是很正常的,再乖巧的也不例外。再说习剑也不是坏事,既能强身健体,又能讨得父亲欢心,公主们干脆就不多问了,免得说错哪句话,小家伙又改变主意了。
中午时分,皇帝又来了椒房殿,很明显他不是来看皇后的。
自从三年前皇子出生,皇帝对卫子夫就冷淡了许多,册后之后,更是鲜少临幸椒房殿。但是,他到椒房殿的次数并不少,即使政务繁忙,也会让人把皇子带去宣室,哄着玩一会儿。
多数时候,负责在这个时候照看皇子的人就是霍去病。霍去病生性沉默,对爱好哭闹的幼儿一向缺乏兴致,无论是三位公主表妹,还是母亲家的同母弟妹,又或是舅舅家的表弟表妹,他都极少表现出身为兄长该有的耐心,唯一的例外就是刘据。对此,阳石公主和诸邑公主曾在背后讨论过,她们得出的一致结论是,据儿性子静,不会吵着去病哥哥,所以他才不会烦他。
皇帝是来看儿子的,今日处理政务的时候,小皇子昨夜抱着他哭得喘不过气的模样一直在他脑子里浮现。他有派人查过,刘据身边近日可有异常发生,答案却是没有。
于是,皇帝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刘据是宫里唯一的皇子,不仅他爱若珍宝,皇后更是看得跟眼珠子一样,三位公主对弟弟亦是疼爱有加,谁能让他委屈成那个样子。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长乐未央!”卫长公主带着妹妹们迎驾,礼仪无可挑剔。
刘据却是喊了一声“阿翁”就开心地扑进了皇帝的怀抱,撒娇道:“阿翁,你能把去病哥哥借给我一段时间吗?我很快就会还你的。”
皇帝顿时乐了,扑哧笑道:“据儿想要借你‘去病哥哥’有何用?说不出个正经的理由朕可不借。”
去岁,霍去病被他扔进了羽林营,训练那些孤儿,可没空像以前那样,成天待在椒房殿陪着刘据玩。对于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得意门生,皇帝可是寄予了极高的期望的。
刘据闻言愣了愣,还抿着唇想了想,半晌方道:“我想跟着去病哥哥习剑,他说过要教我的。”
皇帝对儿子提出的要求不置可否,反而问道:“据儿为何突然想要练剑了?”他的这个问题,和卫长公主先前问的一模一样。
刘据这回没有再迟疑,不假思索道:“因为我想学了。”
“哦。”皇帝意味深长地应了声,正色道:“既是据儿想学,你的要求,朕准了,把你的‘去病哥哥’借给你,可你要是半途而废……”
没等皇帝把话说完,刘据抢先道:“儿臣不会半途而废的。”那个噩梦太让他感到害怕了,哪怕看不懂,也记不清内容,可梦里后悔的事情,他不能让自己再后悔一遍了。
皇帝微微笑了,儿子是否习剑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可他若能有恒心有毅力地做好自己想做的事,他对这种态度却是极满意的,这才像是他刘彻的儿子。
晚些时候,霍去病来了椒房殿,他给皇后见了礼就带着刘据去了后面的花园。不是霍去病不待见公主表妹们,而是他和她们之间,素来没有共同话题,见面也是相对无言。
当然,由于十二岁的年龄差距,他和刘据也没多少可说的,不过两个不爱说话的人凑到一起,却有他们自己的相处之道,向来都很和谐。
霍去病做事一向直接,说了要教刘据习剑上手就开始教基本动作,根本不问他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只不过,他本人于武艺一道堪称天才,教人的时候难免以己度人,以至于他简洁明了的讲述,刘据基本听不懂,他觉得不算太难的动作,刘据完全做不到。
阳石公主和诸邑公主在花园旁边偷看弟弟练剑,她们看到刘据手忙脚乱的动作,心里都有些担心,总觉得表兄兴许就会不耐烦了。
岂料霍去病并未如此,他大致了解刘据的功底后,把基本动作又给他分解了遍,然后规定了练习的次数和完成的规定时间,就拍拍手坐在旁边的石头上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