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据愣是想不明白,天下那么多人,霍光为何非得看上自己,而且还把自己不接受他的原因归在去病哥哥身上,他从来没有那样想过好不好?
“难道殿下此时不是这样想的?”霍光好整以暇地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霍光的话太有道理,刘据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他当然不能说自己不想霍去病和霍嬗了,毕竟在他所有的亲人里,目前不在长安的也就只有他们两个。
可他的“想”和霍光所谓的“想”,绝不是同一个概念。刘据偶尔会怀疑,这个人真的是霍光吗?为何他的有些举动,完全不符合他小心谨慎的性子,他都有点看不懂他了。
若是刘据仔细想想,他就会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从征和二年到地节二年,这中间有二十三年的时间是刘据没有经历过的,所以霍光对他的了解一如当年,而他再看霍光,就会有种雾蒙蒙的看不清楚的感觉。
刘据想了想,缓缓道:“子孟,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不好吗?”
霍光找他找得辛苦,而他躲他,何尝不是费尽心思,偏偏有些事情,他还是不好跟其他人商量的,因而刘据很怀念他的身份还没有被霍光戳穿的日子,早知道他就该更小心点的。
“不好。”霍光摇头,一字一顿地用非常郑重的语气说道:“微臣志在必得。”
“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刘据一向不爱发火的,此时的脸色却是阴沉到了极点。
霍光站起身,单膝跪地道:“微臣不敢作此妄想。”
“不敢?”刘据冷冷哼了声,“你分明就是这样想的,还说不敢?”
“微臣绝无此意,还望殿下明察。”霍光的语气波澜不惊,毫无惊慌之色。
刘据霍然起身,微微弯下腰,脸几乎贴到了霍光脸上,哑声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执迷不悟?”像以前那样不是很好吗?霍光为什么要把他们的关系搞成现在这副乱七八糟的样子?
“因为——”霍光拖长了声音,良久方道:“在殿下看来,我们或许只是短短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可微臣……微臣却在没有殿下的世界生活了整整二十三年,也思念了殿下二十三年……”
在刘据不知道的二十三年里,霍光从光禄大夫一职爬到了大司马大将军,他是孝武皇帝托孤的首席辅臣,他在昭帝驾崩后行过废帝之举,为人臣子,霍光早已做到了极致。
重来一回,霍光不能说是无欲无求,可他对权力的追求,真的是没有原来那般执着了,而且他也清楚,如果刘据顺利登上皇位的话,他反而不可能得到昭宣两朝显赫的权势。
纵然如此,在椒房殿的前殿见到记忆中天真的小太子时,霍光还是暗自发誓,这回他一定要保护好他。如果上苍足够地眷顾他,也许有一天,小太子最终会长成他记忆中他的模样。
后来,太子殿下真的回来了,霍光的心情也就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他不想再像从前那样默默地守在他的身边,他想要太子殿下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更渴望得到他的回应,他希望在他的心里除了兄长,也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子孟……”刘据语塞了,霍光说的那种滋味,他也是体会过的。
霍去病去世后的很多年里,他都不敢太想他,因为每每想起,都会心痛到彻夜难眠。
就在刘据失神的时候,霍光抬起手,捧住他的脸,轻轻吻了上去。
这是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没等刘据回过神来,霍光就放开了他,还径自站起身来,握着刘据的手问道:“殿下,今日是皇孙的满月礼,你出来太久,似乎不大好。”
刘据猛地缩回自己的手,狠狠瞪了霍光一眼,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霍光不以为杵地笑笑,紧紧跟在刘据身后,不要以为他没看到,太子转身的时候,他的耳根红了。
快回到太子宫的时候,刘据突然站住了,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子孟,不许再对孤有无礼之举,否则……”刘据顿了顿,发现在舍不得对霍光下手的前提下,他竟然没什么可威胁他的。
于是,刘据又瞪了霍光一眼,扔下他在殿门口,自己独自进去了。
霍光忍了忍,可惜没有忍住,唇角不可自抑地向上弯起了些许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