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看见高岳还站在原地,不由一愣,以为高岳是在看好戏。但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再和高岳计较,彭俊恶狠狠地瞪了高岳一眼,便带着人大步流星而去。
高岳本来觉得此人素质低下,言行无理且无礼,对彭俊印象很是不佳。他不愿和此“无赖腌臜之徒”多啰嗦,转身便要离去,就听闻了汉兵被打一事。
接着,彭俊的表现倒是让他不由刮目相看。虽有重重险阻,却毅然不顾,拿出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只为早早救护出受辱的袍泽,明知难为,却非要为。这份勇为敢当的忠义之气,很是难得。
高岳突然对这看似很无赖腌臜的彭俊,有了些兴趣。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彭俊虽然相貌丑陋,心中却还存着热血正气,颇有些豪侠仗义的气概。
高岳略一思量,便迈开大步,不远不近的跟着彭俊,往出事的地方走去。
在汉兵营和胡兵营的交汇小道一僻静角落里,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躺在地上,三个鲜卑兵,围在旁边,耸肩耷背,抖搂着腿,全无站相,在大声笑骂着什么。
见有人急踩着步子奔过来,三个胡兵都齐望过来,一看是彭俊,更且露出了挑衅的神情。
一个阴阳怪气地便道:“这不是老彭吗?隔老远便瞪着眼想怎地?难不成还想殴打咱们弟兄?哈哈。”
“哟,带着一群羊羔似的东西,就想来和咱们虎狼勇士较个高低吗?”
还有粗鲁无礼的声音,“那个丑鬼模样,还好意思叫什么俊,我呸,比老子长得还要让人难受。”
更且有唯恐事态不严重的,“老彭,你巴巴地赶来,是来收尸的吗?嘿嘿。”
彭俊好歹有个队主的军职,无论从那一方面讲,都绝对是这三个鲜卑族士卒的上官。但是那三个鲜卑兵,根本没把彭俊当做上官,言行举止中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尊敬和恭谨,简直就是污言秽语,无礼之甚。
高岳在人群后,见几个胡兵粗横无礼的言行举动,让他登时就非常反感。
他前世在军中,上下尊卑、等级秩序还是很讲究的。从下到上,都潜移默化,自发的对上官有着恭敬和拥护。再说,没有个服从性,谈什么军纪森严,又谈什么令出如山?
他心中不忿,却沉住了气,默默观瞧。
彭俊似乎对这些无礼的话语习惯了,并没有在这上面计较。他耳中听得“收尸”二字,心中猛地往下一沉,不由得抢步上前,一把从地上抄起了躺着的人,焦急呼道:“大眼,大眼,你怎么样。大眼!”
那名唤大眼的人,浑身是血,软软的瘫在彭俊臂弯里,良久才缓缓的睁开无神的眼睛,目光涣散黯淡,仿佛一时还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
彭俊见他睁了眼,心中大喜。不管无论如何,大眼总算没有伤了性命,自己来的还算及时。
“大眼,是我,老彭啊!你怎么……”
彭俊蹲伏在地,一面检视大眼身上伤口,一面口中连连发问,他见大眼还有些恍惚,便抬起头,恶狠狠地扫视鲜卑兵。
鲜卑兵不理会他,却嬉皮笑脸道:“人,是咱们打的。但这次不能赖咱们,是你的人不懂规矩,有所冒犯,兄弟们便好好教导教导他一番。”
彭俊忍不住,大喝一声:“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为首一个鲜卑兵,把脸一沉,不屑道:“别在咱们这里摆劳什子队主的威风,这回是这小子主动挑衅,怨不得咱们。”
“他主动挑衅?”
彭俊不禁愕然。当时这种大环境下,九成九的汉人,遇事基本上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日常总是胡兵撩拨汉兵,没听说汉兵主动找胡兵挑事的。
这时,恍惚的大眼,有些清醒起来。几个鲜卑人的话语,清楚的落进他耳朵里。他气的大叫一声,忍着伤痛,把事情原委,断断续续的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