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想汉家女儿,也有这般豪爽者!高岳手心有些冒汗,措了几回辞也不晓得怎么回答才妥,只好叹口气道:“袁姑娘,我与你相识不久,这……”
“奴家可以给你大把的时间来了解我呀。”
袁筝俏脸桃花般红扑扑的,银牙一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挑明了有挑明了的好处,遮遮掩掩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哎呀。”高岳心想却料不到竟然被这小丫头杀得丢盔卸甲颇为狼狈,但眼下实打实的是真不知道再拿什么话去接的好。
见高岳面红耳赤有了些许羞窘,袁筝倒暗自小小得意。心想也不能把人逼得太紧,眼下既然点明了点到了,暂且也就作罢,再急也急不了这一刻。
“哈哈,我跟你开玩笑的,你怕什么呀?”袁筝哈哈一笑,尽显顽皮娇色。高岳好容易等来这个下脚梯,忙也强笑两声混过去。
不想让活泛起来的气氛就此尴尬下去,袁筝这次主动转了思路,虽然还是硬要挽着高岳不放,但好歹不再撩拨,换了话道:“那天,你奉旨送云娘,真的照办了吗?”
听她不经意间竟然提起嵇云舒,高岳心中一振,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当日正巧坐在嵇姑娘席侧,故而陛下见了有此一说。照办是自然照办了,圣旨哪个敢违?”
袁筝不由暗悔,早晓得当日就不去她父亲席边落座了,哪怕和嵇云舒挤在一处,能和高岳早些挨着,也有意义些不是。正瞎琢磨时,听得高岳淡淡问道:“我倒有一事不解。那嵇姑娘却为何住在麴大都督府中?”
高岳心中有些忐忑,虽然一再暗示自己,嵇云舒究竟如何,与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但此刻他还是有些不想听到袁筝说出麴允和嵇云舒的什么风流韵事来。高岳目不转睛的盯着袁筝,目光关注无比。
袁筝有有些会错了意,以为高岳情不自禁欣赏自己的美貌,哪里想得到高岳心中的真实想法!她心中暗喜,却不好不回答高岳的问话,便即答道:“这个没什么啊。麴大都督是云娘的叔父嘛。”
高岳万万没想到这个答案,一时听得有些糊涂:“叔父?这,大都督自姓麴,嵇姑娘自姓嵇,如何能是叔侄亲属,袁姑娘莫不是在说笑?”
袁筝轻叹一口道:“说起云娘,也是可怜!她的父亲,便是嵇侍中,这个你也多半晓得了。当年嵇侍中护持先帝,忠贞殉国的时候,云娘才不到七岁。本来时局既乱,嵇家的家主又不在了,她府中上下仆属也没有什么良心,陆续离开,只剩下云娘的母亲,日日抱着她以泪洗面,不知如何度日。”
“后来,天下乱的不行,洛阳都快城破,云娘便只有跟随很多官员一路西来。云娘母亲郁郁寡欢,半途不幸也病逝了。云娘好容易逃来长安,举目无亲,蓬头垢面的在街角哭泣。幸好我父亲经过,又曾见过她,心中不忍,便暂且将她安置在我家中,好歹在长安算安稳了下来。因为和我朝夕相处了不少日子,所以云娘将我视作她唯一的好朋友。”
袁筝说了一遭云娘的凄凉往事,高岳心中关切,便更觉得有所触动,不禁也是频频摇首叹息。又听袁筝道:“麴大都督当初是嵇侍中的好友,且曾是嵇侍中的老下属,一日听家父偶然说起,便将云娘又接去他自己府中照顾。大都督说,于公,嵇侍中乃是天下忠良楷模;于私,嵇侍中乃是知交好友,如今能有机会为故人尽些心,再好不过。所以他便干脆认云娘为侄女,视若己出一般,从来不肯斥责半句的,陛下因了嵇侍中乃是国朝忠良楷模的原因,感怀敬仰,对云娘也是格外亲善,这也好算是云娘不幸中的大幸了。”
“不过呢,大都督就算再亲,也毕竟不是亲生父母,我想,云娘总会有些寄人篱下的感觉。我曾悄悄问过她,她只摇摇头笑笑,并不回答,唉,也没法子。”
原来如此!高岳只觉得心中的疑惑消散无踪,甚至为当初对嵇云舒的一些猜疑,感到有些羞臊。他正有所思想的时候,袁筝毕竟是少女情怀,本来说道云娘这般云娘那般的时候,还很是伤感唏嘘,这会因与高岳亲密畅谈一番,又欢欣其起来,悄悄地往高岳身边靠了靠,手也扯上了高岳的臂膀,高岳皱眉自思,一时倒没有顾到许多。
二人又行了一截路,却听袁筝叫道:“你的驿馆到了……咦?那不是云娘吗?”高岳心间一跳,忙抬眼望去,果然见是那道倩影,正独自撑着把伞,立在驿馆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