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宜之计,尔虞我诈而已。望着蒲家使者欢喜而去的背影,高岳心如岩浆面似寒冰,前车之鉴,绝不可像史书上所载,被他几句貌似真心的好话所哄骗,就一再给敌人喘息翻身的机会。但在他心中,张春已然又是一个绝不可恕的必死之人。
白岭村被灭的消息,随即还是不胫而走。陇西军中,从前的白岭子弟,如今有很多已经是队主、都尉等中坚力量,闻此噩耗,无不捶胸顿足,放声大哭。不少人被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冲击的失去理智,一窝蜂涌至府衙,强烈要求高岳立即出兵,彻底击败南阳王,最重要是生擒张春,一人一刀的活剐才稍稍解恨。
高岳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众人抚慰住,并当众表态,一定不忘此深仇大恨,誓必要带领大家亲手报了此仇才肯罢休。望着群情汹汹逐渐离去的背影,高岳有些发怔,冯亮此刻并不在城内,待其归来,高岳暗想实在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既然局势暂且已稳,此后月余,陇西军处在休整和调养之中,襄武城又且开始热火朝天的修缮补牢。而上邽晋军因此前大败,也急需恢复,故而目前秦州的现状,竟然维持着一种奇妙的沉默,不过这种沉默并不会持续太久,双方都知道,只需任何一个小小契机,冲天的战火随时都可能复燃起来。
两个月之后中秋佳节,高岳隐在内室,连夫人姚池都打发回避,独独和冯亮二人凑在一处低声谈说。冯亮大哭一场,据说泣至双目流血。高岳苦苦劝慰,到最后却也哽咽失声。
中间,冯亮也如实汇报了这段时间内衙的动向,直言刺杀陈安之事,正是他早就精心策划,细密安排,且所派遣的杀手,正是与高岳曾有照面的干将李松年。闻此言,高岳倒惊诧不已,并对李松年的印象又深一层。
同时,冯亮自己曾亲赴上邽潜伏,与上邽斥候头子蒯老三共同策划了多起暴动,并暗杀了数名与王府官面上很是亲近的富绅土豪,还寻机时时纵火,如今上邽城内人心惶惶,局面不稳。同时,副使多柴及祁复延,还曾去往洛阳及河东一带,不仅监察匈奴人可有新近异动,并伺机布下各路暗探,以备将来。
高岳对此也特别交代,除了老对头司马保,此后对于略阳蒲家,也一定要是特别“关照”,不能留他长久。虽然表面上媾和了,但便是蒲洪自己怕也知道,这就是心照不宣的暂缓之计,绝不可从此当作安然无事。冯亮也频频颔首,言道光是一桩李虎大哥被害,那蒲家就早晚无论如何也要铲除。
说着说着,两人又是不可避免的绕回到了胡老汉身上。
“大哥,舅舅含辛茹苦,将我抚养长大,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好容易到得今天,我跟了大哥,总算也是混的风生水起了,正是要他安享晚年的时候,却未料他和整个村子遭此大祸!我连想都不敢去想,只觉得心都在滴血啊呜呜……”
在高岳面前,冯亮再也没有平日里冷酷之色,他像一个孩子般,肝肠寸断的倾诉着心中那极大的悲伤。
“可恨司马保,可恨张春!我曾亲自在上邽探查多日,总想就此刺杀二贼,但实在因为防御森严,不好得手,才不得不罢休。待有一日,若是落在我的手上,便是千刀万剐,也不能让我稍解心头之恨。”
不知为什么,昔年离开白岭村时,远远回望,胡老汉伫立门前的那孤单凝望的身影,在高岳脑中久久挥之不去。此番见冯亮声泪俱下,也不禁虎目含泪,英雄气短。
“没有舅舅,哪里还有今天的我。亮子,你放心!于公于私,司马保等人,都必须要铲除,尤其是张春,我也下令,若是能生擒此人,无论是谁,平民赏金千两,官者立升两级!”
等诸事皆已走上正轨,高岳便命万宏和杨坚头镇守新兴,全力扼住上邽军西来的要道,并拔擢曾统领孙隆旧部南奔的都尉邱阳,作为曹莫的副手,总管狄道首阳二城军政之事,又使何成督阴平郡军事,以基本伤愈、能自如行走的吴夏,全权总管襄武城内外各处军政事。等安排妥当后,高岳再次以秦州刺史、州都督之名,召集本州之内麾下所有能调动的军队,亲自挂帅开始谋求进攻司马保,秦州在稍稍喘息了不过数月后,又迎来了更大的兵戈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