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岳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哀乐。杨坚头心中一跳,立时变得局促起来,忙道:“也不是怨恨,我……”
“有什么话,照实说便是,这里没有旁人,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虽然不知道高岳又提这个做甚,但杨坚头好歹没从高岳语气中听出什么不满来,于是一咬牙,和盘托出道:“说实话,我感觉很是委屈。从前我身为部族二王子,除了父亲,便是我大哥,也从不敢这般当众难为我。而且我为将军力战陈安,怎么也算是有点微末功劳吧,将军如何那般对我!”
杨坚头瞄了高岳一眼,又低着声道:“将军将我调到别处去吧。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了丑,这新兴城我是待不下去了。”
还是有些怨气。高岳会心一笑,接着便敛容正色道:“你想不通我为什么当众训斥你。好吧,这点先不说。坚头,我来问你,若说单打独斗,韩雍是你的对手么?”
“韩将军?”
杨坚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照实了回答,把脸一扬道:“说真话说假话?若是单打独斗么,三十合之内,拿不下韩将军,我自己将自己捆起来任由发落。”他眼里闪着亮道,“陈安么也算是一把好手,却奈何不得我分毫,便是将军你,我也……呃,咳咳。”
他说漏了嘴,差点说出过火之语,慌得连忙咬了舌头打住,直清嗓子来掩饰,一脸尴尬。高岳失笑,并不与他计较,装着没有听见,又道:“我也认为,单打独斗,韩雍绝不是你的对手。不过,若是各自给你们数量相同的一支军队,你觉得你能战胜他么?”
“这个……”杨坚头一愣,有些吭吭哧哧的迟疑起来,虽然心中已有答案,但终究不愿亲口说出技不如人的话,还是强撑着道:“这个也说不准吧。”
高岳收了笑容,摇摇头:“男子汉大丈夫,可则可矣,不可,也是坦然接受。事事都想争第一,终究会难以如愿。坚头,每个人都有不足,不能怕面对。我来告诉你,论及两军对垒,便是给你十倍于韩雍的军队,你也十有**是个输字。”
“韩雍从前,攻略阴平之神速,你是当事人,深有体会就不用我多说了。后来看他收复临洮、击溃张春的效率,再到如今在南安独抗蒲洪、胡崧的联军,也是丝毫不落下风。我的手下,比韩雍勇猛的人,也算不少,但我却以韩雍为武将之首,因为他是一员能打胜仗的良将。那我问你,他为什么总能打胜仗呢?”
杨坚头不知如何回答,眨巴着眼,愣愣的望着高岳。
“我这样告诉你吧。韩雍,是我在全军上下之中,唯一一个从来不用和他提点训练有素、军纪严明等等条理的人。因为在此类问题上,他和我完全持同样的态度,所以不需要我多交代,他实际操作执行起来,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我放心。他能打胜仗,不仅是因为有过人的军事天赋,更因为他统兵有方,严明刚正令行禁止,才能使整支军队,如臂指使,上下一心,从而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你懂了么?”
杨坚头若有所思,高岳又进一步,道:“击鼓则冲锋,鸣金即收兵,这是吾等军人,最基本的行军法则。若是所有的兵士,都像你那样有自己的盘算,这个要去捉俘虏,那个想要斩敌将,还有的非要自作主张不愿从正面冲锋,那么兵还怎么带?仗还怎么打?”
“比如今日,你明显有违军纪,我若是不当众责罚于你,那么下面的兵卒就会掉以轻心。若是以后别人犯了错误,我再去处罚,人家又会有厚此薄彼的感觉,长此以往,人心就会涣散,届时不说打胜仗,能保的命就算不错了。”
高岳敦敦以教,连番话语下来,杨坚头终于低了头,挠了挠脑袋,小声道:“如此来说,确实是我的不对,从前我打仗,都是一鼓作气冲上去再说,这些军纪啊,策略啊,更什么勇智仁信忠为将之道等等,从来没有听说过,以后,我一定多加注意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