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襄吓得不轻,慌忙掉头回来将他拉了下来,还来不及说什么,又听得一声怒吼,看时,却是麾下的一名将佐、虎牙将军于坤。
于坤亦是号称著名悍将,见小小山北港屡战不下,当即恼得蛮性大发,长啸声中,于坤身披两重铁甲,又用牛皮浸湿了水,往身上一裹,便左手拥盾,右手执刀,带着二十名敢死的兵卒,架起小舟,便往河中鼓勇而去。
赵兵忙拿无数箭矢来集中攒射。于坤缩起身子,用盾牌严密遮护,但听得噔噔噔的乱响,于坤那盾面上,须臾之间便集满了乱箭,远远望去就好似提着一只刺猬相似。船过河面大半时候,划桨的兵卒,已经被射死了六七人,那船便在河上打转。于坤咬住钢牙,顶着激射的箭雨挪身过去,左手仍然拥盾不放,右手开始死命摇橹,船只便又开始奋力向对岸冲去。
高全看在眼里,被激烈的战斗和于坤等将卒爆发出的悍不畏死的勇敢而深深震撼,他瞧得发呆,又不由极为紧张和兴奋,忍不住跺着脚,大声呼喝鼓起劲来。姚襄赶忙令后继跟上,使于坤不至于陷入无援的绝境。
渐渐离岸不远,于坤也不管什么死活,猛然前扑,跃上岸来。方站住脚,大腿上便噗得中了一箭,整个人便要往前栽倒。但他暴吼一声,硬是在踉跄之间稳住了身子,继而竟然健步如飞,冲入赵兵中,疯狂地近身砍杀起来。跟随在他身后的敢死之士,只剩七人,但也俱是悍勇过人的亡命之徒,既能有命登岸,便俱抖擞精神,全力施展身手。
于坤竟能得手,姚襄大喜过望,亲自令了一千人,驾舟狂冲而去,随后也大都登上山北港。人数一多,又是对等的肉搏厮杀,时间稍长,赵兵们开始被动起来。
焦烟滚滚,余烬未熄。在付出了阵亡近两千人的代价后,被决死猛攻之后的山北港,终于落入秦军之手。高全满面黑灰,跟着大部队也冲上港去,竟然还能手刃一名敌兵。他咧着雪白的牙齿,正要找姚襄击掌相庆,有传令兵驾着小舟,随后而来,舟未停稳,传令兵焦急的声音便传来:“大帅有令!山北港收手不攻,也要保住王长的安全!若有差池,姚襄以下全数斩首!”
姚襄一惊,还未及答复,眼睁睁看着又一艘小船如梭般划来,第二名传令兵等等跑上岸,挥着手高叫道:“大帅急令!姚襄立即回师,不得有误!推诿延误者斩!”
“大帅急令!……”
不过片刻,连头带尾,五艘传令舰船,衔尾而至,军令一道道严峻紧急。姚襄与高全面面相觑,得之不易的战胜喜悦,不禁被忐忑难安的心情所取代。
河岸上,临时的中军大帐,杨韬面色铁青的端坐,正在厉声怒斥,大发雷霆。帐中诸将,便是此战立了头功的于坤,也是带伤肃立,尽皆大气不敢出一声。
阶下,七八具无头的尸体,乱糟糟地歪倒在地,首级滚出多远,浓稠的人血,将地面浸得发紫发黑。曾奉命隐蔽护侍高全的卫卒,被杨韬喝令,当着众人之面,全部斩杀。在场诸将以下,都晓得了原来小兵王长竟然是皇太子,又听闻他从生死搏命的前线走了一遭,都后怕的捏一把汗,暗叫这位小爷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难怪杨韬惊怒至极。
“……太子,国之储君,亦是我等之主也。战阵凶危,刀枪无眼,姚襄竟敢使太子千金之躯身涉险地,来做博取战功之孤注,可谓贼胆包天!汝不识尊卑,无有敬畏,且干犯军纪,擅自决断,眼中还有天子、还有王法么!”
污血横流中,姚襄面色煞白,跪着动也不敢动。耳听着案桌被擂得山响,伴随着主帅一声高似一声的怒吼,眼见杨韬此回果然是动了真怒,姚襄心中也不免后悔及后怕起来。抛开所有不说,万一方才果真陷死了高全,不要说他自己,便是他父亲姚弋仲,甚至整个部落族群,怕是也不知道该当如何,才能为他这莽撞冒失的行为赎罪才好。
“汝既无话可说,也罢。来人!将罪犯姚襄就地正法,斩首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