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心中一片恻然,望向胤禛。
胤禛拉开门,对守在外面的从人道:“你们爷什么时候来的?”
那人恭声答道:“来了有一个多时辰了,原是去茶馆找二位爷的,不想在门口看到了万岁爷的车马,爷便令小人守在外面等两位爷出来,自己便在这里等着。”
胤禛微顿了顿,道:“你们爷喝醉了,送他回府吧。”
那人微愣了愣,他跟了胤禩不少日子了,可从未见过他家主子有喝醉的时候,何况还是一个人喝闷酒将自己灌醉?但也不敢多说什么,进去将胤禩扶了向外走。
胤禩这次极顺从的让人扶起来,他脚步不稳,那从人也并不壮硕,扶着他两个人便一起东倒西歪,胤禛在他另一边扶着,到了门口,自有侯在外面的两府的下人来帮忙,临时上马车时,醉醺醺的胤禩却转过身,推开从人摇摇晃晃的站好,对着胤禛拱手作揖,含混道:“四哥,恭喜恭喜……”
说完便是一个踉跄,胤禛离的近,一把扶住胤禩,吩咐下人扶他上车,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胤禛交代了几句,目送胤禩的马车离开,一回头,便见贾环仍盯着胤禩离去的方向愣愣出神,伸手轻拍他的肩膀,道:“别担心,万事有我呢。”
贾环嗯了一声,道:“四哥送我回去吧。”
胤禛点头,他知道贾环是给自己挪空儿做事,他也确实有很多事要做。
胤禩对贾环向来和善,对自己也不错,而这次,当真可以算是自己害了他,他不可能对此袖手旁观。
撇开这点不谈,他尤记得胤禩说过的话,林佳氏黛玉,是他内定的福晋,便是他圈禁了,那林佳氏也是要嫁他的……便是他不管,贾环又如何肯眼睁睁看着他姐姐无端端身陷囹圄?
上了马车,两人各有各的心事,竟谁也没开口说话,直等到了地方,贾环起身要下车时,胤禛才开口:“环儿……”
贾环扭头看来,见胤禛神色有些迟疑,似乎不知道如何说下去的样子,不由展颜一笑,道:“四哥。”
“嗯?”
贾环道:“八哥说你骗了老爷子,骗了太子,骗了天下人,可是,并没有说你骗了我。”
胤禛神色一缓,问道:“所以呢?”
贾环笑道:“即使他说了你骗了我,我为何便要信他?正如我对音儿说的,四哥对我如何,我自己有眼睛会看,有心会想……四哥,你不要担心。”
胤禛心下一松,笑道:“亏了爷一直七上八下的,还想着要是被你质问,到底要招几成才好,偏偏你一句话不问,爷就更难捱了。”
贾环嘻嘻笑道:“原来四哥你这么在乎我!哈,这下给我知道了,不怕我以后欺负死你吗?”
胤禛笑道:“爷等着你来欺负!”
贾环笑过一阵,知道胤禛事多,并不多纠缠,起身下车,待胤禛替他掀开帘子才又想起一事,问道:“八哥这般作态,是真是假?”
胤禛微楞,想不到贾环此刻竟还能想到此节,却在他意料之外,微微一笑,道:“你不是把过脉了吗?”
贾环道:“八哥是喝醉了不假,只是我为何觉得他是有意将自己灌醉的呢?”
胤禛笑而不语,使劲揉一把他的头,才道:“环儿进益了。”
贾环冷哼一声,道:“成日的和你们这些爷打交道,再不长进一点,被卖了还替你们数钱呢。”
贾环能看出胤禩故意在他们面前醉酒,倒不是因为他当真多长了心眼儿,而是因为他向来洞察人心,胤禩的性格他还算了解,那人看似温柔可亲,实在内心坚韧之极,越到紧要关头,便越是冷静睿智,是最最靠的住的那种人。以他的性格,便是刀斧加身,也会冷静的思考对策,又怎会在这种时候一筹莫展,只知借酒消愁?
只是,虽是故意醉酒,但醉却是真醉。
那两滴眼泪更是做不得假,他唤出“额娘”二字,莫非这次的事,竟会累及他生母不成?虽说母随子贵,可是,他额娘是皇帝的妃子,便是被牵累,大约也不过是在宫中的日子过的憋屈些罢了,大阿哥和三阿哥都被圈了,可他们的生母荣妃惠妃不一样好好的吗?
他的信息太少,实在想不出端倪,便先放下此事,抬头望向胤禛,道:“四哥,八哥既然是来找我们说话的,为何又要将自己灌醉?”
胤禛轻抚着他的头,道:“有些话,喝醉了比清醒时更容易说出口,或许……他,也是累了……他背负的东西,着实太多。”
有些话,却不曾出口,对贾环,他也好胤禩也好,都是以诚相待,便是偶有利用,也是以情动之。但他们二人之间,诸多的勾心斗角,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胤禩此来,又何必开口说话?只要让康熙知道二人在此密会,便足以将胤禛卷入其中了。
这般醉酒示弱一次,不仅能去了胤禛心中的不满,亦可激起贾环的义愤,让二人心甘情愿为他出力,可算是一举数得。
胤禛虽然想到此节,却也是无法,想起胤禩的醉态,心里稍平衡了些,想必连胤禩自己也想不到,他真的会失态吧,不知道他清醒后,想起自己在二人面前这般情景,会不会追悔莫及。
只听贾环道:“四哥,我希望八哥好好的……我喜欢八哥,八哥对我也好。”
胤禛嗯了一声,微微一笑,道:“知道了。”
……
贾环这句话,既是对胤禛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他自然不会将所有事都推到胤禛头上。次日原是先生讲课的日子,贾环派人给他带了话,说万岁爷召他进宫,便当真去了宫里。
他虽是假传圣旨,但是料那先生也没胆子去打听贾环到底是自己进宫还是被康熙召去的。
康熙见他难道主动进宫一次,奇道:“环儿有事?”
贾环点头,很干脆道:“我想阿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