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贾环听来委实有点多余,他向来很注意康熙的健康,甚至康熙有些不好的生活习惯他也逼着慢慢改了,这些胤禛都是知道的,为何还要白嘱咐那么一句?
想着,脚下步伐便快了起来。
好在贾环走的并不远,不一会便回到了小书房,果然不出所料,康熙不在自己坐惯的椅子上,而是躺在软榻上,双目紧闭,旁边是急的团团转的李德全,地上还跪着一个人,看打扮是个大官儿的样子。
一见他进来,李德全如蒙大赦,道:“十五爷,皇上厥过去了,太医还没到,您看……”
贾环嗯了一声,并不多话,坐下便开始把脉,末了松了口气,道:“不妨事,是一时急怒攻心,痰迷心窍,这会儿也该醒了。”
伸手在康熙身上按揉穴位,一面道:“一会太医过来,开几服药吃,也就没事了,只是阿玛年纪渐大了,再不能这般置气,日子久了要出大问题的。”
李德全唯唯称是,至于康熙是为何生气,他们极有默契的一个不问,另一个也不说。那个大臣更是跪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揉了片刻,康熙便慢慢睁开眼睛,贾环将他背上垫高一点,服侍他喝了杯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见他左手还在颤抖不休,便劝康熙躺下再睡一会。
康熙摇了摇头,闭上眼睛靠了一会儿,再睁开时已然精神了很多,望向李德全:“今儿的事,宫里有多少人知道?”
李德全答道:“老奴没敢多嘴,只吩咐了人去太医院召太医,这会儿还没到……因十五爷是懂医的,离得又近,老奴都斗胆惊动了十五爷。”
康熙点头不语,默然片刻后,挥手道:“叫太医都回去。”
李德全急道:“万岁爷,这可使不得……”
康熙静了静,道:“那让他们在这里候着。”
起身下床向外走。
李德全忙跟在他身后,康熙将出门时,发现贾环还在原地没动,开口道:“环儿一起。”
贾环哦了一声,不太情愿的跟上前。转头看了那官儿一眼,道:“阿玛……这位大人他……”
康熙冷然道:“让他跪着。”
贾环不满道:“可是他跪的是我的床……这样我以后会睡不着觉。”
康熙唤道:“托合齐。”
那位大臣嗻了一声,康熙叫了他一声,却是半日无言,最后道:“去外面跪着。”
也不等托合齐回话,牵着贾环的手便走了出去。
少年的手纤嫩细滑,捏在手心里凉凉的,很舒服,让他狂躁的心略略安宁了些。
李德全领了“令沿途不得惊扰”的令,带了在前后布置,康熙没再让人近身侍候,只牵着贾环慢慢向前走,颤抖的手指慢慢平静下来,许久才开口:“环儿……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太子时是如何评价他的吗?”
贾环自然是记得的,此刻却慢慢摇了摇头。
康熙苦笑,道:“朕却是记得的……你当时说:‘这般色令智昏之人,若是一世平庸还好,若让他掌了权,没了顾忌,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遭殃……’”
贾环愣了愣,道:“我那时不知道太子爷的身份,胡乱说的,阿玛勿要放在心上……”
康熙道:“朕也当你是胡说的……现在想来,自我父子相见以来,你一直在说他的坏话,我也当你是孩子心性,不喜欢一个人便看他哪里都不好,也不曾放在心上,可是现在想来,你说的那些,一句一句的,都成了事实……朕早该醒悟才是的,你年纪虽小,可是却从未说过一句空话……只是朕怎么也不肯相信,朕从小养大教大的儿子,会变成那个样子……”
贾环垂着头,和康熙慢慢走着,并不说话。
康熙道:“你知道今儿来的是什么人吗?”
贾环摇头。
“是九门提督。”
贾环哦了一声,他对什么九门八门的并不是很感兴趣。
康熙道:“他手下的人,昨儿晚上巡夜时听到有人喊抓贼,闻声而去,看见一个黑影越墙翻进了一个院子,那几个也是艺高胆大的,想也没想就跟着翻了进去,谁知道里面半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半具腐尸,旁边竟还备好了几把铁锹,他们拿了铁锹去挖,那具腐尸还没挖出来,便又挖到了另外一具……”
贾环啊了一声,这是……胤禛终于出手了?
想想也是,过几日便是太子的册封大典,若是那之后再爆出此事,再废一次太子,那皇室的颜面就真的丢光了,以康熙的性格,说不定会先粉饰太平,待日后再做处置,这中间又不知会有多少变故。
康熙声音淡淡的,却带着说不出的沉重道:“他是太子啊!他是太子!大清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是日后的亿万人君,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竟偏偏要去做那种勾当!朕废太子时说他‘暴虐荒淫’,原还带了几分意气,可是现在看来,没有一个字是冤了他的!朕气他怒他,可是最恨的,却是朕倚重是几十年的太子,原来是个蠢物5熙不再说话,再走一段路,便到了一座大院子,有人守在门外,迎面过来禀道:“已然布置妥当,没有惊动任何人。”
康熙问道:“里面的人呢?”
那人答道:“因太子爷将人都遣了在外院守着,都已经控制住了,只太子爷和他的一个内侍在里面。”
康熙点头,挥手让他们留下,带着贾环向内走去。
进了内院不久,便听到有熟悉的喘息的声音传来:“爷,爷……饶了奴吧,真正受不住了……”
“好音儿,”胤礽带笑的声音道:“爷紧绷了这一个多月,装的跟孙子似的,好难得能松快一日,你就不能让爷好生快活快活?你且放心,这会儿老爷子正忙着呢,哪里顾得上我们……”
音儿大力喘了几声,道:“爷,音儿现在不过是个废人罢了……不想还能侍候爷……那十五爷,看上去和善,不想竟那般心狠手辣,我不过想求他给您求个情,竟就被他令人生生踩断了腿……”
“你放心,总有一日,爷让他跪在地上,给你赔罪。”
“音儿可不敢,十五爷身份贵重……”
“贵重个屁……你当他真是平妃娘娘的种?我呸,平妃生的那个孩子,早就死了,也不知道是外面那个野女人的种,被老爷子移花接木到了平妃身上……也不知给老爷子吃了什么**药,偏偏把这野种当成宝贝,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罢了……呸,当初要不是那小崽子给我伤口上洒了把盐,早就成了爷的玩物儿……他以为巴上老爷子就没事了,看老爷子能护他一辈子不成?”
贾环涨红了脸,转头望向康熙,却发现康熙的神色很是不对,忙捏紧他重又颤抖起来的手:“阿玛!”
康熙低头,看见那双漆黑大眼中写满了担忧,抬头移开眼,脸色却渐渐平静起来,嗤笑道:“这既是朕的太子……这就是朕的太子!”
“阿玛……”
房中,传来慌乱中打翻东西的声音。
康熙并不等胤礽出来相见,牵着贾环,慢慢向门口走,淡淡道:“实不该带你过来,没得脏了你的耳朵。”
贾环并不吭气,康熙没事人似的带着他回去小书房,托合齐仍端端正正跪着,康熙从他身前经过,问道:“托合齐,朕只问你一句话……是老四,还是老十四?”
贾环心里咯噔一声,望向托合齐,心里暗暗叫苦,四哥行事不周,一开始就暴露了?
却见托合齐浑身一震,还不及开口,康熙又道:“朕不逼你,想清楚了就进来回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