郕王喜不自胜,翌日一大早,便跟随了一众谋士站在营帐外面,向天际瞭望。
月光渐渐淡去,云朵被风吹开,一颗闪烁着粲然光芒的辰星慢慢显露了出来。正是首阳星。
郕王一喜,正待要开口问身侧之人,可看出什么没有,眼前却突然飘来一层淼淼雾气,阴森寒重,好不瘆人!
郕王心下一惊,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蓦地听到背后传来一道凉薄的仿佛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
“郕王殿下想要求问天时?”
那声音边说边低低一笑,清越好听,然而此刻蓦然出现,却让郕王刹那间毛骨悚然!
郕王僵硬地转回身体,看向来人。
却仍是一阵雾气,飘飘茫茫,看不清楚。待他茫然四顾一阵,才见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却是一个少年郎,身形颀长纤细,有晨曦的微光洒在他的身上,笼罩了他半个脸庞。
影影绰绰,如同九天外的仙人,亦仿佛阴河畔的魂灵。
“你你……你是何人……”郕王张口发问,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眼下他四周一众谋士随从竟然都凭空消失了!
在这白茫茫雾气之中,看不到天,看不到地,竟只剩了他一人……不对,还有这凭空而降的少年!
“殿下无须紧张,在下前来是要帮助殿下的。”
“殿下想要求问天时,却竟然忘了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若是人心有变,殿下即便求来了天时,恐怕也是无用之功。”
那少年不疾不徐,在他面前悠悠说道。
郕王惊疑不止:“你知道我……”
那少年勾唇一笑,微微点头:“世上无不透风的墙,只要做了,自会有人知道。”
“更何况涉关殿下生死存亡的另一人,早已败露无遗。他的忠心,绝不会在殿下身上。”
少年语罢,还未待郕王有所反应,便闻悲音袅袅从那愈发浓厚的雾气中穿过,环绕过来,紧接着,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眼前场景竟然全然变了。
朱门红瓦,宝马雕车,大街上人-流如织。
再一抬头,见身后城楼上“京城”二字高悬,心下不禁讶异至极。
这怎地,就来到了京城?
他不由转身去看那神鬼莫测的少年,却发现少年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他只好跟随着这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而去。
却是突然看到了一个人——吴有贞。
吴有贞是坐在马车之内,可令人惊奇的是,自己居然能透过车帘,看得到他。
他看见吴有贞在跟一个人说话,那是个女子,貌美如仙、面若桃李。
可两人说着说着,他便发现了怪异之处——那女子竟不是常人,有尖牙利齿、大耳长尾从女子身上露出!
没多久,女子便跃出了马车,竟化作一只狐狸,极快地消失在人群中。
再然后又是场景一转,这回,视线却是跟着那女子的行动而走。
他亲眼看到女子是如何把利爪掏向耋耄忠臣的胸膛,掏出心肺来的!
还有女子指挥了一众狐狸,潜进一个又一个朝臣家中,幻化为貌美女子,纠缠上去,再一点一点地从那些朝臣的身上,吸食什么东西。
或许是血,或许是什么阳气。
他不知道,却能看到,之后那些朝臣的身体就像是干瘪的麻袋一般,一点一点地塌陷下去。
最后的面目,令人惊骇。
再然后,便是火热的炼丹炉,那个貌美女子似乎将心肺、将从那些朝臣身上吸食的精气投放进去,然后炼造出一颗颗丹药,献给了吴有贞。
吴有贞收下,脸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令人胆颤的笑容。
郕王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俯下身便是一阵呕吐。
若仅止于朝臣倒还算了,紧接着他便看到了更骇人的场景。
那貌美狐妖化作道士潜进宫里,将自己在大臣身上的所作所为,又加诸于圣上。
只可惜她做的小心,圣上丝毫未觉,身体却是日复一日地衰弱下去了。
原来这便是吴首辅能够只手遮天的原因……
郕王感到背脊处似乎陡然被一阵寒气侵袭,让他整个人都禁不住颤栗。
假若今后,自己没能满足吴首辅的要求,他是不是也会如此对待自己?!
郕王一时间只觉满目萧然,惨惨戚戚,仿佛他已然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心内已是后悔不迭。
恰在这时,只闻一句朗笑,打破了这重重迷雾。
“殿下何须自怨自艾,亡羊补牢,尚且为时未晚,殿下只需回头便是。”
少年一句话,仿佛当头棒喝。郕王即刻回过味来。
他转过头去,便看到另一番景象。
那是朝堂之上,满朝文武已对吴有贞进行发难,吴有贞已是寡不敌众。
东窗事发,已在旦夕之间。
罢罢!举-兵-谋-反之事,就当他从未提起过。
郕王愧然敛目,一副颓丧无力之态。
少年却是轻不可闻地笑了,眉眼间闪过一丝狡黠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