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连尸体都没有的‘死’人,的确是让他寝食难安呐!
本以为安插在馆陶长公主刘嫖处的钉子会带给自己好消息,然而上一次传来馆陶长公主在深夜里一个人独自撕心裂肺情绪崩溃的嚎啕大哭,他就知晓,她若是活着那么就一定没有去见过她的母亲。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那是一个对长公主刘嫖无比依恋的女儿。一旦她还活着,她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回去见她的母亲。所以他压住了所有与她相关的消息,即便是她的母亲在得知了长门大火的事情,提出了想要去探望女儿的要求也被他冷漠的拒绝。他就是想要用一个飘忽不定的生死问题,刺探她母亲的情绪,来确定她的生死问题。
馆陶长公主那般情绪失控且在深夜里哀泣,这做不的假的情绪崩溃,自然是让他最后下了断定:阿娇,她生死下落不明。
可如今亲耳听到了馆陶长公主为自己丈夫准备后事的态度后,他却是无限的期望能见到她。莫名地想,那么期望,这股期待在心底怎么都压不住。
她一定还活着,他的直觉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她敬爱她的父亲,依恋她的母亲。”刘彻沉思了许久后,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她会去见她的父亲,朕的姑姑,怕是也同朕一样的用意,想要以此事,来寻找她。”他似乎越发的相信自己的直觉,说话的声调也在不知不觉间拔高,“郭舍人,守好堂邑侯的屋子,朕相信,她一定会去。”
不得不说,刘彻对陪伴自己长大的青梅竹马陈阿娇真是了解。
然,非常可惜的是,如今那具躯壳里,却住着另外一个人的灵魂。偏生这世上的事情,又那么的巧合。他想到了可能的情况,想到了手段,然而他想要见到的人,偏生又不是以他所料想的那样的出现。当然,这一刻的刘彻还完全都想不到会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见到阿娇。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穿越的人都会自带一点主角的气场,会容易引起关注。
就如此刻在酒肆里认真给唐泽雨的手绘图纸上提意见,并一条条把自己能思考到的具体情况写下来的陈玉娇。
她又被人在莫名中关注了,这一次关注她的不是刘彻,而是来酒肆里喝酒的一新人与一旧人。
旧人么,当然不是小霍童鞋,而是上次那个偷听她与唐泽雨闲谈的严安。新人么,自然是严安带来的一个好基友。一个书生气息满满的男子,长得颇为秀气,年纪与严安本人不相上下的男子。
酒肆是个好坏参半的地方,更是一个消息灵通的地方。
这两人来了之后,自然是要了一个好位子。然后点了酒水与下酒小菜后,就坐在一边嘀咕着。这些日子本来就是酒肆客流量的淡季,在加上天气变热,自然来喝酒的人是屈指可数。平日里那些大嗓门的酒客们,大多数都是偏于基础阶层的劳动人民,自然说话都大咧咧的。在寻常的情况下,严安与他基友的谈话声想要被没有古武的陈玉娇听见,那几乎是不可能。
可是现在,没有了大嗓门为背景,没有唐泽雨的二胡声,那两人的谈话自然是清晰无比且一字不漏地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要说陈玉娇,她本来就是学习模具设计与制造专业,要求就是要有强悍的心算能力与抽象转换观念与优越的记忆力,不然怎么记得住设计图纸上精细且抽象的数据与图案。常年的专业锻炼下,自然而然地就练就了她多核心处理数据与信息的能力。
这不,严安与徐乐商量的话题,那些谈论的内容落入她的耳朵里。
“江云兄(历史上,徐乐字不详,所以我就给他翻了一个字出来。这细节我是在是找不到了,你们体谅我一下啊),你一直反对我主战匈奴的上书,除了对百姓苦楚的担忧外,到底何原因?”严安借着酒兴,稍稍地拔高了音量,在这同时,也把自己对这位好友的不满发泄了一点出来。
“建本兄(严安的字,理由和上面一样。真的查不到啊!),并非乐一直反对,而是乐眼中所见,便是的如此。”他说话的声音就如他的气质一样,文文弱弱的。可这声音里却带着一股执拗,一种属于读书人特有的气质。尽管声音不大,但是却让坐在他对面的严安面露憋闷。他一字一句换缓缓阐述,“下走徐乐游学多年,亲眼所见民生之疾苦。建本兄因知我去年游学在渔阳一带,那一带的百姓,因为这几年的大旱,已经没有丰收年了。若是在这个时候征战,必然给百姓们带来更大的苦难。百姓们想要的生活很简单,吃饱穿暖,没有战事。若是对匈奴开展,必然是连年的征战,这种负担将会照成百姓民心不稳啊。”
“可是徐乐,你知道吗?若是这样忍让匈奴年年残杀我大汉边境子民,而无动于衷,还要采取和亲与纳贡来维持所谓的交好,真的是好吗?想想先秦,想想大周朝,每一个强盛的王朝,无一不是兴利除害,诛暴禁邪。强国务攻,唯有弱国修守,合从连衡,驰车毂击。”
“可百姓的生活困苦难道就不苦了吗?”
“难道你就希望维持这样的交好局面,那你这些年游学,这些年阅读圣贤书,却不能为苍生做一点实在的事情,你内心能安?况且边境的几个郡,已经连年被匈奴所害。当今陛下已经有意向想要设置新的郡,那你又怎么看?”
“乐能怎么看,乐依旧保持原先的看法。”
陈玉娇听着她一边在给唐泽雨写建议,一边听着。那一句‘你怎么看?’的话语说出的时候,当场就让她忍不住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这一声笑,自然是在安静的大堂里格外明朗清楚,想要不被听见也不可能。
“夫人,今日先生不在么?”严安听见了陈玉娇的笑声后,很是自来熟地冲着陈玉娇打招呼。
他从一开始,就称呼陈玉娇为夫人,称呼唐泽雨为先生。在秦汉时代,这夫人的称呼有两种情形。一种是丈夫对妻妾的称呼。其二,便是社会上对已婚女性的敬称。陈玉娇在这酒肆里,在店里忙活的店小二们都叫她老板娘,而且当初唐泽雨还对店里干活的小二们说过,陈玉娇是他的未婚妻。就是借着这个身份,陈玉娇才能摆脱了原来的那个身份。可现在这一声夫人的称呼,陈玉娇在这里呆了快要半年的时间里,也是知晓,这是看在唐泽雨的面子才给她的敬称。
先生这个称呼,那可是对学识渊博的文人的尊称。要当得起学识渊博这个词,那可是不简单。可自己的老乡唐泽雨么,陈玉娇与他相处这些日子来,她还真的觉得,他当得起。尤其是在古文历史方面的造诣,只要陈玉娇要问他典故,他的回答简直是就信手拈来,还给她科普的详详细细。
因此,这一次在听到有人询问唐泽雨的时候,陈玉娇还是客气礼貌地回应了一句:“我家老板有事情忙去了,今日不在哟。”
上次严安出现的时候,唐泽雨就告知了她,一定要离这些在朝堂里混迹的人远一点。尤其是文人,一不小心就会给自己惹上麻烦。更不要说她和唐泽雨是后世来的人,有的时候说话间,会冒出一些还没有现世的词汇典故,所以更是要小心再小心。有了唐泽雨警告后,陈玉娇她又自己在某宝上买了一本《新编中国历史大事年表》来看,这一看不得了,自然是知晓了严安的身份。然后再一次借着系统君的超时空网络,查询了一下严安的事情,顺带就把他的基友等的情况一起科普。所以,这一次严安出现,陈玉娇都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若不是听到那句“元芳,你怎么看?”的标准句式,她还真的是要这么一直隐匿下去的。不过事情的变化太快,那知道严安还是和她搭上了话。
陈玉娇在回答完了严安的话题后,便不再说话,低头继续写字。柜台的台面很高,所以在柜台里写字做事,外面的人是看不见的。
严安见陈玉娇埋头在柜台上忙碌,以为她在理账本。又想着那日这酒肆老板那无比震慑人的气场,以及那卓尔不凡的见识,顿时心痒万分,真的是恨不得能与这酒肆的老板促膝长谈。可老板的气场太可怕了,而且那眼神明显的是要拒人千里之外,想要与老板谈论那天谈论的话题几乎不可能。
但是,这位酒肆老板的老板娘不一样啊。上一次这酒肆老板言语的警告与戒备里,就让他明显的感觉到了老板对她呵护与照顾。所以,今日老板不在,可以套问一下老板娘,说不定就能从老板娘这里听到一点卓绝又优越的见识呢?
于是,严安一想到这里,当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陈玉娇的方向一拱手。然后就张口了:“夫人,上次听得你同先生的谈话,安受益匪浅。可惜当日话题被打断,安非常想要知晓当日话题的结果,不知夫人可否告知安?”
陈玉娇被他的态度与问话问的怔住。她至今都还没有习惯这种说话文绉绉的方式,平日里交流最多的就是唐泽雨,有什么事情要做的时候,都是询问唐泽雨。不能做的拜托给唐泽雨,能自己做的,也是询问了唐泽雨的意见。而且唐泽雨从来就没有让她失望过,只要她询问他的意见,他总能给他一个完备的的参考答案,并且提出的意见总是那么委婉实在,想要拒绝几乎都不会。
今日他不在身边,陈玉娇猛然发现,自己的身边像是少了什么,空荡荡的极为失落。再低头瞄一眼自己面前笔记本上极为苍劲有力且优雅无比的钢笔字迹,她忽然发现,自己迫切的希望唐泽雨就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