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黑影闪过,没有听到落水之声,绿绣惊恐的睁开眼,看着那毫无波澜的水面,没来得及惊愕,就听不知从哪传来唐无忧的一声轻笑。
“呵,还真有人,没有一点气息,当真是高手。”
追风追云松开拉着唐无忧的手,而后身形一低,单膝跪地,“姑娘过奖了,不知姑娘叫我们二人出来有何事?”
唐无忧双手环胸,懒散的歪了歪头,“没事,就是想证实一下你们家主子是不是真的在我身边安排了人而已,不过你们两个倒是挺有个性的啊,我不来点真的,你们还真不出现。”
“姑娘恕罪,家主吩咐我们只是暗中保护,所以不到紧急关头,我们是不会出来打扰姑娘的。”
这话说的还真是讨巧,不到紧急关头不出现,那意思就是非要等她一命呜呼之时他们才会出现了?
唐无忧会意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竟不知他派你们来是为了看我笑话的,怎么,是他说非要等到我快死的时候你们才能出现?还是说,等我死了之后将我的尸首带回去就好?”
闻言,追风追云顿时一怔,“姑娘误会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这惊慌的两人,绿绣惊讶的从另一边绕了过来,“小姐,他们是谁啊,是从哪冒出来的?”
唐无忧侧首瞟了绿绣一眼说:“他们是谁我不知道,他们从哪冒出来的我还是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们是某个变态王爷派来的变态护卫,一整天都一声不响的跟着咱们,我叫他们,他们还不肯出来,非得我用命来冒险,他们才愿意出来示人。”
“跟了我们一整天?”
绿绣惊讶的看着他们两个,跟了她们一整天,可是她却一点都没有发现,若说他们两个不是鬼,那他们定然也不是人。
见他们两个一脸的为难,唐无忧大红衣摆一撩,豪迈的蹲在他们两人面前,嘴角邪肆一扯,“要不这样吧,给你们两条路,一是我去告诉你们主子,说你们保护不周,让他把你们调回去,二是教我这屏息之法,这样的话我不但不去告状,还会在你们主子面前给你们说尽好话,你们考虑一下,选哪个?”
闻言,追风追云不禁抬头看了唐无忧一眼,他们出来之前南影曾再三交代,说这位姑娘是个惹不起的人物,而且他们这雾隐多年未动,如今一启竟是为了一个姑娘,想也知道这姑娘的在家主眼中的重要性,倘若让她这样跑去乱说一通,受罚是小,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
可是让他们教她闭息……这又岂是说学就学得会的?
两日后,皇宫
宫洺刚走进孝阳殿,蓦地,唐雨茗狠狠的撞在了他的身上,宫洺一急之下连忙拉住那正欲摔倒的小家伙,“跑这么急,你们这是要去哪?”
唐雨茗稳了稳脚步,见到是宫洺,赶忙拉着他的手说:“爹爹,爹爹,我们快去东合宫,他们说皇叔带着皇婶进宫了。”
闻言,宫洺眉心一紧,转而看向一脸急切的唐思瑞,唐思瑞凝着眉,看上去跟宫洺及其神似,“爹爹不是说娘亲不要进宫吗,为何现在她会跟皇叔一起来?”
如墨的深眸好似被一阵狂风席卷,宫洺直起身,深吸一口气,“她的确说过不想进宫,至于她为什么会来,去看看就知道了。”
……
东合宫内,尊皇与年妃上下打量着唐无忧,颜萧站在她身侧,脸上的笑意难以抑制,颜素听闻了这件事,首当其冲,便是赶来瞧瞧。
一道扬声高传,宫洺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进来,见此,颜萧兴奋的不行,一个劲的唤宫洺,宫洺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而后便将那满眼的愤恨落在了那始终没有看过他的人身上。
唐雨茗和唐思瑞静静的站在宫洺身边不敢言语,眼前的人明明就是他们的娘亲,可她却以皇婶的身份进宫,他们真的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自己应该叫她什么。
看着那掩着面纱的人,年妃伸了伸手,“来,走近些,让本宫好好瞧瞧。”
话音刚落,就闻殿外再次一道高声响起,“皇后娘娘驾到——锦公主驾到——”
唐无忧眸光一垂,侧首间却刚好撞进宫洺那要吃人的眼中,她无视那恐怖的一切,手肘抵了颜萧一下,小声道:“你不是说就带我来看看,怎么会来这么多人?”
颜萧顺势拉住她的手,笑了笑说:“你难得进宫,大家都想见见你呗。”
唐无忧将手一抽,而后就见承希皇后和颜锦走了进来,承希皇后目不斜视走到尊皇身侧,年妃不情不愿的起身,将正位让出,自己坐去了偏位,看着这礼德谦卑的一幕,唐无忧不由的在心里冷笑一声。
颜锦在经过唐无忧身边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上次让她当众丢脸的事她可没忘,没想到,她居然还真敢进宫。
颜素微微屈膝,向皇后下了个礼,而后颜萧亦是颔首轻唤,可是却不见宫洺有所动静,正当唐无忧考虑要不要叫人的时候,颜锦的一声刻薄,顿时令唐无忧的神色冷沉了下来。
“封池月,就算你是无知草民也应该知道见到皇后要行礼吧,你是腿被人打残了吗,知不知道什么叫跪?”
这般尖酸刻薄的话一出,众人顿时将目光落向了她的身上,颜素偷偷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却被她无情的甩开。
颜萧一时不平,出言说道:“皇姐这是什么话,就算是让月儿行礼,你也不能这般说她,她不过是第一次进宫,少些礼仪也是免不了的,你何必这般尖酸刻薄?”
颜锦冷眼一翻,看向颜萧,“我只是在教她规矩,我对任何人都是这般讲话,你又不是不知,为何偏偏到她这就要我改变口气?”
颜萧一时语结,心中虽有不满,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他压下心中的恼气,转而看向唐无忧,“月儿,皇姐就是这个破性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唐无忧目光骤冷,不待开口,就听颜锦又说:“跟不跟我一般见识我不管,可是这跪却是免不了的,还等什么呢,想要等到过了年吗?”
唐无忧本也打算跪来着,可是一听这话,她若是再跪,那她就不是唐无忧了。
突然一声冷笑从宫洺口中蹦出,闻声,颜锦柳眉一蹙,转眸看向那满含嘲讽的人,“你笑什么?”
低垂的眼眸淡淡抬起,眼底的不满是那般的异常,“方才尊皇与年妃都没有要求过这位姑娘跪,没想到皇后娘娘一来,竟是比尊皇的排场还要大,大公主如今不过还是个公主,居然就这么迫不及待的驱使权利,倘若往后让你得了更大的气势,那天底下的万民岂不是要遭殃了?”
“你……”
听着这明晃晃的诋毁,颜锦简直要气炸了,这么多日子以来,她已经够忍让了,如今这女人又不关他的事,他居然也要来参一脚,简直是多管闲事。
承希皇后淡淡的看了宫洺一眼,知道若是再让他们吵下去,最后吃亏的一定会是颜锦,她嘴角一扬,笑了笑说:“好了锦儿,不过是件小事,这位姑娘第一次进宫,就不要强求那么多了,规矩可以慢慢教,既然是要嫁进宫里来的人,也不怕教不会,既然皇上都没有对她的礼数不佳多说什么,本宫又岂会在意这点小事?”
瞧着这两人的双簧唱的这叫一个漂亮,唐无忧不由的勾了一下红纱下的唇瓣,身子一低,她缓缓跪地,“小女封池月见过尊皇,年妃娘娘,刚刚礼数欠佳,还望尊皇和娘娘莫要见怪。”
这话一出,顿时黑了承希皇后的脸,她拜了尊皇也就算了,居然还拜了年妃,可却偏偏没有她。
见此,年妃心头一喜,顿时对这个未过门的儿媳来了好感,“快起来,快起来,在我们东合宫可没这么多破规矩,不必跪了。”
这意有所指的话任谁都听得出来,尊皇坐在一旁,面色稍显不佳,但也没说什么,这丫头知道跪,说明还懂点规矩,可是她这一跪,又让他觉得还不如不跪。
“萧儿,还不赶紧把你媳妇儿扶起来。”
年妃这一声媳妇儿出口,那便是等同于认了封池月这个人,颜萧心头一喜,赶忙点头,而后将人搀扶而起。
此刻的唐无忧也顾不上年妃对她是什么看法,含笑的紫眸温和的看向承希皇后,她开口道:“谢皇后娘娘大度,娘娘说不在意这般小事,那小女便免了这般麻烦,皇后娘娘不愧是东宫之首,当真是母仪天下,包容众生。”
一个巴掌再加一个甜枣,虽然挽回了承希皇后的一些颜面,但还是让她的心里生出了一个疙瘩,她牵强的笑了笑道:“无妨,姑娘果真是聪慧,难得萧儿这般看中。”
“皇后娘娘过奖了,小女无才无德,入得皇子的眼,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唐无忧那含笑的眉眼,承希皇后越看越来气,好像她所有的讥讽全都被她那不痛不痒的笑意原般打回,让她愈发的心生烦闷。
“的确是运气好了些,宫外的姑娘那么多,萧儿却唯独看中了你,不过,你脸上这面纱是何意,在圣上面前居然还掩着面纱,这是何等说法?”
红纱上的眉眼再度深邃,而这般状况只有宫洺知道,她已经离极限不远了,素手轻抬,撩去面纱,那妖冶而美艳的面容一展,似是听到了一阵抽气声。
红唇微扬,唐无忧再次浅笑,“爹娘常说小女生来诡异,所以自小便让小女掩面示人,常年的习惯,还望皇上不要见怪。”
这样的一张脸,连尊皇都被惊艳了一下,听了她的话,他倒也理解她的父母为何这般,他点了点头,“无妨。”
年妃看着唐无忧愣怔半晌,而后笑颜一展,很是满意道:“难怪萧儿整日里将你挂在嘴边,没想到竟是这般娇艳的一个人儿,之前我还以为这小子又在狂言,现下我倒是信了。”
唐无忧含羞过后,有意无意的看了颜锦一眼,而那顿时转冷的目光,不禁让颜锦狠狠的皱了下眉。
承希皇后紧了紧眸,对这个只会对年妃讨好的封池月很是不喜,这时,一个宫女递了杯茶放到皇后身旁,她伸手轻触了一瞬,转而说道:“本宫近几日体热,太医嘱咐太烫的东西本宫食不得,去给本宫换杯凉的来。”
这话说的唐无忧眉梢一挑,体热喝不得热茶?这是哪个庸医说的?
宫女不懂这些,皇后让她换冷的,她也只能照办,刚一转身,脚下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一倾,整杯滚烫的茶全都朝着唐无忧扬了过去。
不过是一些茶水,对唐无忧来说轻而易举就能躲过,可是谁知,她正欲后退却被颜萧在身后挡了一下,他虽是想要拉她,可那笨拙的动作倒是妨碍了她躲开那茶水。
随着宫女摔倒,唐无忧指尖处被烫红了一片,她眉心一紧,心里暗骂颜萧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月儿,你的手怎么样,没事吧!”颜萧惊慌的拉着唐无忧烫红的手,仔细的瞧着。
“没事。”唐无忧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回。
看着承希皇后微扬的嘴角,宫洺眼眸倏缩,眼底的怒火腾升,看来这段时间他还是对这个毒妇太仁慈了,先是毒他儿女,现在又伤他女人,这笔账,有的算了。
“年妃,你这宫里的丫头也太不当心了,居然端个茶都会摔倒,改明儿本宫亲自调教两个给你送来,这个就拖出去做粗活吧!”
摔倒的宫女赶忙爬起,虽心中委屈,但又不敢与皇后辩驳,“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年妃顾不得理会那宫女,急切的将唐无忧招到身边,她小心翼翼的拖着她那烫伤的手,心疼道:“瞧瞧这烫的,都红了,这手细的跟笋尖似的,这么一烫还不得疼死了。”
说着她转头看向那跪在地上瑟缩的宫女道:“还跪在这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太医,若是耽搁了,本宫定是不饶你。”
闻言,宫女慌乱起身,“是,奴婢这就去。”
一旁,唐雨茗磨牙霍霍,终于忍不住上前,她小手一伸,指向皇后,“我看见了,是皇后娘娘用脚绊了刚刚那个宫女,所以茶水才会泼到月儿姑娘的。”
蓦地,承希皇后神色一怔,“你这孩子莫要乱说,本宫何时去绊那宫女了?”
“你就是有,你就是有。”唐雨茗心疼自己的娘亲,此刻便是急的快哭出来了。
听着她那已经变了的小调,唐无忧不安的看了她一眼。
“我也看见了,就是皇后故意绊的那宫女,她说体热不能饮茶,这是何来之理,一会太医来了,皇爷爷大可问问有没有这种说法。”与唐雨茗相比,唐思瑞倒显得冷静,然而他这话一出,就连想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尊皇也无法再无视下去了。
“皇后,你若是不能安分,以后便不用再走出你的乾坤宫了。”
听闻此言,皇后顿时急道:“皇上,您怎可听信两个孩子的胡言便将这件事归罪与臣妾身上,臣妾真的什么都没做。”
尊皇看了她一眼,最终淡淡一叹,他的确没有亲眼见到皇后用脚去绊那宫女,而这两个孩子当初与皇后的过节他也不是不知,一阵沉默过后,颜素突然弱弱出声,“父皇,我也见到母后用脚去绊那个宫女了。”
闻言,颜萧顿时急了,“母后,您怎么可以这么做?”
然而,此刻急恼的人除了颜萧还有颜锦,她猛地一把将颜素拽到身边,瞪着她恼道:“素儿你还小吗,这话怎可乱说?两个孩子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吗?”
蓦地,颜萧不满的窜道颜锦面前,一把扯开她拉着颜素的手,“皇姐你这是是非不分吗,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的事实,你怎就知三皇姐说的是假的?那两个孩子虽小,但我相信他们不会撒谎,还有三皇姐,你何时见过她说假话?”
“你……”
“好了。”尊皇一声怒喝,打断那吵嚷的二人,他不悦起身,瞪了颜锦一眼,“今日本就没人传你们来,往后再有这样的事,你们也能免则免不必出现,看见你们孤就觉得头疼,吵吵嚷嚷不成体统。”
见尊皇恼了,一时间没人敢在说什么,皇后缓缓起身,面含委屈的下了个礼,“皇上别气坏了身子,臣妾走就是了,本是念在萧儿唤我一声母后的份上,想来瞧瞧这未来的媳妇儿,可是现在看来好像是我自作多情了,臣妾告退。”
看着承希皇后委屈而出,颜锦满心恼怒,不甘的屈膝,却是连告退的话都没说就跟着走了出去,见此,颜萧仍是不满道:“母后太过分了,月儿又没得罪她,她怎就下得了这般重手。”
看完了一场好戏,唐无忧终于开口道:“我的手没事,九皇子不必再恼了。”
闻言,尊皇淡淡的看了唐无忧一眼,心下却是有些不明。
她之前的言语明明就是有意针对皇后,本以为她是那小气之人,可是在她被烫伤之后却没有因此落井下石,看看她的手,伤的不轻,若是放在平常女子身上,就算不心生埋怨,也定是会叫疼委屈,可是她却这般坦然的反过来劝慰颜萧说自己没事,这样的女子,到底是该说她心机沉稳,还是要说她宽宏大度!
少顷,太医提着药箱走进,还没等下礼,就被颜萧拎着来到了桌边,“别整那些没用的了,赶紧给我看看月儿的手怎么样了,若是落了什么坏处,我就阉了你。”
“萧儿。”颜素为难的一声算是提醒,平日里他这么说话也就罢了,今日父皇还在,他居然也敢这般大言不惭。
尊皇抬眸瞥了颜萧一眼,倒也没说什么,颜萧在外面那点事他也不是全然不知,只不过是不想管他罢了。
太医大致看了一下唐无忧手上的伤,而后说:“九皇子放心,落不下什么病根,只不过姑娘烫伤的是指尖,想必一定很疼,老臣给姑娘上些药,还望姑娘忍忍。”
唐无忧点了点头,那平静的面色哪里能看出她疼?
颜萧心疼的抓着她另一只手,安慰的说:“月儿要是疼就说出来,或者你用力掐我也行。”
唐无忧淡淡一笑,抽出自己的手说:“我忍得住。”
听她这么说,颜萧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而后却没有再去强迫她。
唐无忧看了一眼站在桌边满脸忧心的唐雨茗和唐思瑞,又慢慢的将视线移向宫洺,看着他那蹙紧的眉,她不由的抿了抿嘴,而后弱弱的将视线敛了回来。
上好药,太医简单的嘱咐了几句便退了下去,年妃看着唐无忧包扎过的手,连连叹息道:“今日你第一次进宫,却不料出了这样的事,这几日若是找不到好大夫,每日进宫来换药也可以。”
“有劳娘娘挂心,我的手不碍事,过几天就会好了。”
颜素忧心走近,看着她的手说:“都伤成这样你还说没事,知道你心地宽宏,但是疼也不要这般忍着。”
说着,她转头看向尊皇和年妃,“父皇,年妃娘娘,月儿姑娘好不容易进宫一趟,虽受了伤,但好歹也让我们带她四次看看吧,她在你们面前定是有些放不开,你们就别在这拘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