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男子也丝毫没有理会刘老鸨的意思,他自顾自的走到离他最近一张空着的座椅旁坐下。
回过神来的刘老鸨赶忙走上前去,脸上依旧带着习惯性的媚笑,问道:“这位客官,是第一次来吧,你稍坐一会,我这就叫姑娘们出来伺候着。”
无论来者有多么古怪,但只要他掏得出银子,那就得把他当做皇帝。
这时牡丹阁的铁律,也是龙骧君教给每一个刚来牡丹阁的下人们的规矩。刘老鸨将之奉为信条的活了数十载,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不用。”但男子却摆了摆手,道:“我要见如烟。”
“如烟啊?她现在...”刘老鸨的话到一半便停了下来,以如烟现在的年纪与姿色,已经许久没有客人名要她了。刘老鸨回过神来,她想着这位莫不是如烟以往的常客,想要来找她叙一叙旧情?但以如烟现在的状态,想来应该也是没有精力应付于此。所以她想了想,笑着道:“哎呀,这位客官真不赶巧,我们家如烟姑娘今日身体抱恙,恐怕是...”
“我了,我要见如烟。”男子的声音波澜不惊,听不出悲喜,却带着一股寒意,把刘老鸨道一半的话生生打断。然后他转过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于桌前。
刘老鸨愣住了,不是因为着一锭分量十足的银子,而是这时她才发现这位男子长像极其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她开始变得为难,眼前这位男子看样子绝不是一个好惹的主,而如烟现在的状态她是知道的,她害怕如烟一个伺候不周到,惹得这男子不高兴,恐怕就得惹祸上身,这并不是她所愿意看到的。可男子坚决的态度又让她几乎没有一回旋的余地。就在这踌躇间,一道阴柔的声音忽的响起。
“哟,稀客稀客啊。”一位长相俊美得有些过分男子手持一把折扇缓缓而来。他径直走到这白衣男子身前,笑呵呵的道:“这不是我大魏新晋的龙犼神将北通玄,北大将军吗?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烟花柳巷寻欢作乐呢?”
龙骧君的话让刘老鸨心头一震,她不得不再次瞟了那位白衣男子一眼。
北通玄!
她终于记了起来,眼前这个男子,就是北通玄。
十年前那个如春风般和煦的翩翩少年,现在已是一个满手血腥,周身阴寒屠夫。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刘老鸨一时也未有响起,但听龙骧君所言,方才恍然大悟。
北通玄对于龙骧君的话犹若未觉。他提起桌上的茶水,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上一杯,然后气定神闲的抿一口。再次道:“让她出来见我。”
“她?哪个她?”龙骧君像是很不解的样子,他的眼睛睁大,嘴唇微开,“我这牡丹阁的姑娘成千上百,不知道北大将军究竟要见的她是哪个她呢?”
他话的时候,故意将声线拉得极高,将话里的意思极其清楚的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而在场的酒客大多都是有些身份的人,其中还有那么一部分亲眼见证过圣皇寿宴上的那一出闹剧。
故而当他们知晓了来者的身份,也就大概猜到了他的来意。所以他们皆放下手中的酒杯,转头看向此处。
牡丹阁安静了下来。
北通玄的脸上的山水虽然还是那般风平浪静,但从他握着茶杯的手臂上忽的出现的青筋中,不难看出他此时极不平静的内心。
“如烟。”最后,他还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了这样一个名字。
“如烟?谁是如烟来者?让我想想。”龙骧君收起了折扇,轻轻拍打这自己的脑袋,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似乎真的记不得前几日那个被他待到圣皇寿宴上的姑娘究竟是谁了一般。
但他将分寸把握得极好,就在北通玄的眉头开始皱起的瞬间,他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他凑到北通玄的跟前,一双眼睛就在那个时候眯成了一条缝,他望着他,声音阴冷的如此道:“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到处宣扬与北将军有旧,诽谤将军名声的、贱、人、吧?”
在龙骧君将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吐出的瞬间,北通玄冰冷的脸色有些变化,但又很快恢复了过来。他再次将手伸入怀里,掏出数个沉甸甸的银子,放于桌上。冷眼问道:“怎么?牡丹阁不做生意了?”
龙骧君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北通玄的反应会如此淡定。他看了看桌上的银子,伸出手拿起一个在手中掂量了一会。
“做,怎么不做。不过北将军出手倒是阔绰,这样的银两,以如烟现在的身价可以包上半年了!”完这些,他转过头看向已经有些呆滞的刘老鸨,撇了撇嘴,道:“去,把如烟叫出来。”
刘老鸨却没有动,她有些迟疑。
北通玄已经辜负了如烟,今次却忽然再次上门。以她的阅历,自然不会相信是北通玄回心转意,所以她大概猜到,北通玄来见如烟绝非好事。
她佝偻的身子开始颤抖,平生第一次,她试着反抗龙骧君。
“阁主...如烟姑娘的身体抱恙...恐怕...”这一番话她得断断续续,也结结巴巴。但终归她还是鼓起勇气了出来。
“怎么?还要我亲自去请?”龙骧君的意志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卑微的老鸨之言而有所改变。他眯着眼睛看向他,一股寒意蓦然笼罩在了刘老鸨的四周。
那寒意让本就年迈的刘老鸨的身子打了一个颤,对于龙骧君多年来,几乎出于本能的恐惧终于还是站了上风。
“是。”她低着头,极不情愿的应了一声,然后弓着身子缓缓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