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近乎完美的一刀。
从力量到挥刀的角度,从持刀人的气势到他周身弥漫的刀意,甚至那刀身在空中划出的弧线,都堪称完美。任何的刀道大师都无法从这一刀身上跳出半分的毛病。
而最为神奇的是,那刀身之上裹挟着漫天的星光,宛如流苏一般缠绕在刀身之上。
那星光之中似乎包裹着某种力量,而那股力量拥有超脱凡世破坏力。
即使强如夏侯昊玉,在感受那股力量之时,眸子中也浮现出一抹恐惧之色。
但这恐惧之色并未持续多久,便瞬息在他的眸子凝固。
随着这一刀斩下,夏侯昊玉犹如败革一般从中化为了齐整的两半,犹如烂肉一般落入了那被他所破碎的无尽的虚空之中。
一切来得这般突兀,从星海被打开,再到夏侯昊玉被斩杀的尘埃落定,说来话长,但实则不过数十息的光景。
在场诸人还在发愣,但苏长安的身子却已然朝着天际的诸人飞了上去。
他来到了那些从星海中走出了身影跟前,身子一顿,便猛的跪了下来。
“长安见过师叔祖、师叔、与两位师傅。”他颤抖自着声线,有些哽咽的说道。
是的,这几道自星海中出现将夏侯昊玉斩杀的身影便是玉衡、侯如意、徐让、楚惜风以及莫听雨。
苏长安成功的打开了星海,那些过往赴往星海的英魂,终于彻底摆脱了星海的束缚得以重出天日,在人间行走。
玉衡背后的剑翼在那时被他收起,他上前一步,扶起苏长安的身子,伸出手就如同抚摸孩子一般,抚摸着这个如今天下公认的圣人的脑袋。
“辛苦你了,孩子。”
玉衡满是褶皱的脸上浮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当然这笑意之中还带着那么一抹亏欠。
莫听雨等人也在这时浅笑着看着苏长安,虽不言语,但目光之中却写满了欣慰。
“长安...长安不辛苦。”苏长安这般说道,但眼角的泪水却犹如决了堤一般顺着他的脸庞涌下。
这些年,他走得有多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本是长门的一个乡下小子,整日里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如何引起当年他心仪的女孩的注意。他机缘巧合他去到了长安,做了天岚的弟子。
然后玉衡战死,诺大的责任就这样落在了当时还只有十六岁的他的身上。
他背负了太多远超出他能承受的东西,但他都咬着牙挺了过来,甚至不曾对外人说起半分的委屈。
直到现在,他看见玉衡,看见了楚惜风,看见了莫听雨。
那被他藏在心底深处的柔软终于在这一刻不再隐藏,自他心中爆发了出来。
已经二十出头的苏长安一发不可收拾,竟然就当着众人面哭得泣不成声。
红鸾等人也在这时终于回过了神来,纷纷朝着苏长安的方向飞了过来。但看苏长安这般模样,也知苏长安在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些什么的诸人亦在那时沉默了下来,安静的看着他。
这泪水并非简单的软弱,或是喜极而泣。
它包含着有太多的东西。
固然有苏长安的委屈或是再能见到玉衡等人的欣喜。
但同时也有愧疚,愧疚那被他抛弃在西凉的数十万百姓,愧疚那些被他逼死的江东各族的族人,愧疚因为在他的蛊惑下修炼了冥书血纪,最后化为恶鬼,自决于嘉汉郡地牢的西凉残部。
他的手上沾满的鲜血,但有些人该死,有些人如何也不该死。
可他们都或直接或间接的死在了他的手上。
这些事情都如小山一般压在苏长安的胸口,他不曾与人说起,不代表他已经忘怀,反而是成了他的心病。
他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告诉自己,已经有那么多人死去,若是他还不能做点什么,那待百年之后,又当如何面对那些亡魂。
索性,他成功的打开了星海,所有的牺牲都变得多少有了意义。
但同样他对那些人依然抱有愧疚,这样的愧疚,这样的不安,最终促使了他在自己的师叔祖,自己的师傅面前放声大哭。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软弱,只是表露亦或者不表露罢了,这事说来也并无可耻可言。
这样的画面看起来也并不是多么悲伤,反而带着那么一抹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