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远决定留下之后，三人便一路无话，继续朝前走去。

这条水道似乎越走越深，没有丝毫能够看到陆地的征兆。

程逸动了动唇，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用余光看着身后的二人，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颜笑活了两世，却是第一次在水中漫步。度过了最初的紧张气氛之后，她便逐渐放松了心情，慢慢地体会在水中行走的感觉。

不知这里是因为冰女自圈地盘的原因还是其他的原因，这条水路倒是走得异常的安静和安全。

当头走在最前面的程逸，因为心中藏着事情，所以并没有开口说话。

在三人中话还算多的颜笑，今日也因身体抱恙，再加上担心宁远，也实在无心情说话。

而宁远此人，本就是话少到令人难忍的地步，若非特殊情况，是不会出声的。

三人谁也没有带头打破这个沉默。程逸心中有事，只想好好静静，宁远习惯性的沉默又加上颜笑习惯性生活在无人说话的世界，一时间，三人虽沉默，可气氛却是异常的和谐。

可三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沉默，在这片缥缈的海底，是最为可怕的一种状态。

因为，它会让你在静默中，不知何时，便中了招，可惜无人察觉。

当颜笑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孩子之时，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没有丝毫的突兀，就好像自己先前不过是在走一条时空的隧道一样。

这个孩子她很眼熟，她都看了两世了，不熟悉好像也不正常。这就是她年少时的样子。

现在的她大约是六七岁的年纪，可是这个年纪的她却没有身在碧云山。但是周遭的一切，她又是那么的熟悉。

“颜笑。”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孩突然从林间走出，找到了躲在一块大石后头纳凉偷懒的她。

颜笑看着那张好看的，但在面对其他人都是冷冰冰的，唯独面对她会温和下来的脸，一时有些慌张。

“师、师兄……”颜笑手一抖，原本因为灵力不够而贴在脑门上的玉筒便“啪”地掉在了沙石地上。

“我就知道你又躲来这里偷懒了，师父和师娘都找不到你，该发脾气了。”宁远一边摇了摇头，看着自家小师妹战战兢兢的模样，一边大步上前，捡起地上的玉筒，想要看看颜笑偷偷躲在此处看的是什么不务正业的东西。

颜笑被他的动作一惊，赶忙鞠身想要抢先一步捡起玉筒，只可惜人小、修为又低的她，怎么可能快得过这个已经是筑基修士的天才师兄。

“别……”颜笑想要阻止这个天才师兄窥窃自己的秘密，可惜已经晚了。宁远刚拿到玉筒，便下意识地将神识探了进去。

“双修三十六式”。映入宁远神识中的，赫然是这六个大字。宁远面色一红，随后立即变黑，将手中的玉筒直接扔进了乾坤袋中，一把拽起颜笑伸至一半想要阻止他的小手，大步流星地朝着竹林外走去。

颜笑皱着一张小脸，苦兮兮地一溜小跑，跟在宁远的身后，心中无比的懊悔。

这种东西，就应该晚上关了房门自己慢慢看嘛！原本以为是一些逸闻趣事，便掏出来想要寻寻乐子，谁知道是这东西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被宁远给撞破了……

颜笑越想越憋屈，她好歹活了两世，灵魂可不是这小不拉几的身体这么点大，看那个，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只是宁远不知道啊！

颜笑一边纠结着，一边跟着宁远往外走，她没有注意到，宁远原本大步流星的步伐，已经逐渐放缓了下来，就连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也丝毫不吃力。

就这样，宁远带着她来到了素见真人与同尘真人的面前。

师父和师爹与她记忆中的，似乎没有任何的差别，他们待她很温和，即便是她刚刚偷跑到竹林里去偷了懒，他们也没有很严厉地训斥她。而是耐心地与她讲道。

颜笑的日子过得很幸福很滋润也很顺遂。

在她的印象中，自己自打有了记忆开始，便生活在瑶光派，是素见真人的入室弟子。

这个身份不知被多少瑶光派的修士羡慕着。

而她也不负众望，虽然偶尔会偷一点小懒，但终究还是很顺遂的在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便成功晋阶筑基，成为与她师兄宁远共负盛名的瑶光派新一代天才修士。

而瑶光派也从此流言四起，无非是一些颜笑与宁远将来是要与素见和同尘真人一样，成为一对道侣的；两位真人在收二人为徒的时候早就给二人定下了亲事；颜笑与宁远关系十分要好，是宁远除了自己师娘以外，唯一一个能够和颜悦色面对的女修……

凡此种种，无一不在说颜笑与宁远有着怎样天作之合的关系，又是怎样去顺应这种关系的。

说实话，颜笑莫名的，十分喜欢这些流言。虽然除了那句“颜笑与宁远关系十分要好，是宁远除了自己师娘以外，唯一一个能够和颜悦色面对的女修”是确有其事以外，其他的不过都是众人的臆想和猜测罢了。

颜笑与宁远，在颜笑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尚还走不到成为道侣的这一步。因为此时已经快要七十岁的宁远，离结丹修士，就差那临门的一脚了。

颜笑只能远远地追随着师兄的脚步，偷懒的行为一日比一日少，只希望不被师兄落下。

宁远在瑶光派越来越受到众同龄女修的追捧，但他谁都不在意，唯一坚持了多年的事情，便是回山时替颜笑带一坛俗世的女儿红。

彼时的颜笑，生活在师父师爹师祖以及师兄的庇护之下，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每日害怕的，唯有师兄哪日回山，带回来的不仅仅是一坛女儿红。

有护短的师祖，厉害的师父师爹以及完美的师兄的颜笑，终于也不负众望，在她七十岁那年，成功结为金丹了。

而在她之前，她的师兄宁远早已结丹，又修炼迅速，彼时已经是结丹后期的修为了。

只是颜笑到底是离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又近了一步。她感到十分满足，而整个瑶光派上下，几乎已经认定了，她会是宁远未来的道侣了。

可是谁知道，年龄越大之后，她越发的不看重这些人的看法了。她唯一重视的，只有她师兄的想法。师兄他，是否愿意？

“颜笑，你，愿意做我的道侣吗？”她的结丹大典那日，宁远坐在竹林深处的那块大石头上，而她，盘膝坐在石头下方，就像小时候偷懒时一样。

听到了她在心中期待已久的话，那一刻，她是满足的。

“我愿意。”颜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何她无须思考就回答出了这个问题。

“你为何，会愿意？”宁远接下来的问题，却让颜笑一怔。

彼时的她，早已分不清，这究竟是幻境还是现实。这么多年，她过得太真实，真实到她甚至已经将这个当做了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