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公主府的人应该约束一下了。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用缠着绷带的手拉住了几欲起身的刘嫖。
刘嫖的心跳猛然间一滞,对上陈阿娇的视线。那一向不懂得掩饰情绪的眼眸现在依旧清亮,唇畔的浅笑也不似作伪。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而一个真正的帝王,怎么会喜欢有人携恩图报。
她自诩帮助皇上登上这皇位有功,甚至为皇上对自己的尊重沾沾自喜,却没有想过这样反而成为了自己女儿的一劫。若是继续下去,或许这也将成为窦陈二氏的一劫。
“阿娇,你长大了。”只可惜太晚了。刘嫖伸手将陈阿娇揽着自己怀中,抚摸着那柔顺的发丝,微微叹了口气。将当今圣上捧上皇位之后,她太过洋洋得意。若是她早点看清楚,阿娇或许不至于如此。若是阿娇早点看清楚,她也定然不会走到这一步。
“母亲,并不算太迟。”陈阿娇依偎在刘嫖的怀里,手掌安抚的放在她胸前,“在这长门宫内,也断然不会有人敢短了我陈阿娇的吃穿用度。怎么说,我也是您馆陶长公主的女儿。”
“傻孩子,皇上允诺了,你在长门的吃穿用度与在椒房殿中无异。”皇上担忧的是她馆陶长公主府的势力,才如此对待阿娇。阿娇对他的真情,他定然也不是视而不见的吧。并不怎么自信的想着,现在那端坐在皇位之上的帝王,她还真有些看不透。
“是吗?”陈阿娇低垂下了眼帘,印入瞳孔的衣襟上面依旧是凤凰纹路的图案,但是她却已经不是皇后。这一身不符合身份的衣物,明日也当褪去。“阿娇现在只盼着母族能够长长久久。帝王的爱情,断然是不敢再奢望了。”
“怎么会是奢望,阿娇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皇上也曾说过···”
若是能娶到阿娇姐姐,我定然盖一座大大的金屋给她住。
陈阿娇的耳畔似乎又响起了那带着孩童稚嫩的声音。
“金屋藏娇吗?不过是孩童时候的戏言罢了,母亲怎么如此当真。这一座金屋,阿娇嫁于他为后等了太久。可是等到的不就只有这长门宫。”陈阿娇唇角的笑意清浅,却带着明显的讽刺。压抑着心底那几欲撕裂的疼痛,有些伤口只有撕开了,留下了鲜红的血液,才会真正的痊愈。一次次的提醒两人之间那些从未实现的许诺,看清楚这帝王之情。
帝王之情,如同一杯鸠酒,看似醇香四溢,实不过是一杯致命的毒药。越是华丽的幻境,到最终看清之后,便越是残忍。这一杯精心调制的鸠酒,陈阿娇足足饮了十余年···少女也曾风华绝代,只是···从豆蔻时期单纯的爱慕,到为他变得刁蛮善妒。在这场爱恋中迷失了最初的自己,换来的却是一句“不守礼节,受不起这凤之天命”的旨意。
“母亲,阿娇已经看清了。皇上他终究是皇上。而阿娇,却不会是一个称职的皇后。皇后应当贤良淑德,阿娇做不到。”何止做不到,陈阿娇嫉妒的时候可以为他为所有人不耻,让这后宫变得杂乱无章。除非···阿娇放下对刘彻的爱。这本身就是一个死局,爱着她的陈阿娇永远都做不到不嫉妒,而不爱他的陈阿娇又何必再做他的后?
一个女人,怎么愿意让自己爱人身边出现其他的女人。若是一个普通的后妃倒也可以当做是一种情趣,但是阿娇身为皇后,贤良淑德必须放在首位。
刘嫖定定的看着陈阿娇带着笑意的面容,明明说了要放弃那么一段无妄的感情,眼眸中却仿佛溢满了无穷的悲哀一样。但是随着那悲哀渐渐消散,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也似乎燃起了几分新的希望。在这一刻,她甚至有种阿娇放弃了皇上或许更好的想法。
这种释然的浅笑,以及那明艳得体的尊贵与骄傲。她有多久没有从阿娇的面庞上见到过了。现在记忆中清晰的是阿娇歇斯底里的哭泣,以及对卫子夫嫉恨的面容。但是,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长门宫再豪华也不过是一个牢笼,她怎么能够看着阿娇在这奢华的牢笼中一个人度过一辈子。“阿娇,不要说傻话。母亲会帮你,皇上他定然是念些旧情的。”
陈阿娇低垂下了眼帘,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母亲若是真的想要帮阿娇,就带一物给皇上吧。”
言罢,让刘嫖在外室安坐,自己则进了内室。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极为精致的匣子,龙凤镶金的纹路缠绕在匣身。
刘嫖接过匣子,里面沉甸甸的也不晓得是什么,不知道是怎样的做法,来来回回却没有发现打开的方式。不过,既然是阿娇在此时依旧想要交给皇上的东西,定然是极其重要的。刘嫖珍而重之的抱在怀里,与阿娇寒暄了一会儿之后,终是告辞离去。
目送刘嫖离开长门宫,陈阿娇的视线凝滞在那长门宫的高墙之上。这长门宫的墙院之内,囚禁的不会只有她陈阿娇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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