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末了也没将心中所惧道出来。 每人心中都有一个解不开的结,对旁人无关紧要,需要自己去面对,或许有一天他会告诉叶秋荻,虽然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留下半夏师兄妹照看病人,苏幕遮辞别了卫司空,引着众人回了王府。在回府船上,苏幕遮方想起叶秋荻曾说过自己被摘星楼盯上了,疑惑问她缘由。
此时船已经进了建康城,夜幕垂垂地下来时,大小船上都点起灯火,河面倒映着黄黄的散光,托起一片朦胧的水雾,透过这水雾,在黯黯的水波里,随着桨声汩汩,又逗起一片涟漪。
叶秋荻坐在船尾,闻言道:“也不知是驭风客弟子,还是绝尘子弟子,昨夜潜入王府要取天子剑,被我当场拿住了。”
对于驭风客与绝尘子,苏幕遮略有些了解。
俩人乃师兄弟,师出摘星楼,都以轻功见长,又善于盗术与易容,脾性相同却谁也不服谁,都自认盗窃功夫天下第一,乃是江湖偷王之王。俩人不对付到把师出同门的轻功绝学名字都改了,《驭风诀》《绝尘功》实则如出一辙。
偏有妙笔书生这等瞅热闹不嫌事儿大,闲来深觉下体疼的主儿要编写《江湖排行榜》。在排列偷王之王排行榜单时,惹的两个老兄弟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比试,譬如盗取“步步生莲”葬花奴抹胸,窃取南山书院圣人亲注《诗经》,抑或千里奔袭比试脚力等等不一而足,闹出不少令江湖啼笑皆非的笑话,也让一些门派恨之入骨。
后来是摘星楼楼主洛危楼实在看不过眼去了,当街将妙笔书生偷了个赤身**,任何遮蔽之物都无,逼着妙笔书生在榜单上将俩老头并列第一,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摘星楼怎么忽然对天子剑有兴趣了?”苏幕遮诧异。
摘星楼以盗窃为务,乃江湖声名赫赫的盗楼,但盗亦有道,摘星楼轻易不与庙堂沾上关系,也甚少盗窃那些烫手的物件儿。
“或许有人花了大价钱请摘星楼偷吧。”叶秋荻漫不经心地说,双腿垂在水面上晃动,十分地惬意。苏幕遮坐在她旁边,见河风习习吹来,吹乱了她的鬓角,忍不住伸手去抚弄整齐。叶秋荻嗔怒的瞪了他一眼,却没有阻止,这让苏幕遮很高兴。
“洛危楼还是很财迷的。”叶秋荻又说。
“与你相比如何?”苏幕遮忍不住嘴贱的说了一句,让耳朵很快遭了殃。
“我很贪财吗?”叶秋荻冷冷地问。
“不不不。”苏幕遮忙摇头,道:“师姐视钱财物如粪土,岂会贪图阿堵物?”
“莫忘了!”叶大小姐耳提面命,道:“爹爹虽说临终前已将吾托付与你,但也不能平白便宜了你,日后你的钱便是我的钱,权当做聘礼了。 ”
“是是是。”
苏幕遮忙点头,道:“莫说钱,便是我这人也是你的。”
“哈哈。”
叶秋荻正要说话,被一串清脆的笑声打断了。扭头看去,却见一艘乌篷船正与大船并向而行,笑之人正站在船头。
十里秦淮,华灯映水,画舫凌波,脂正浓,粉正香,红灯帐底卧鸳鸯,到了不过是歌舞场,沽名钓誉者众,逢场作戏者繁。才子风流,佳人情深,但真情实意的才子配佳人又有多少?他站在船头沉吟,恰好看叶秋荻在教训苏幕遮,如在喧哗中留下一丝清明,不由自主地便笑了出来。
笑之人是一文弱的年轻男子。他眉清目秀,甚是俊美,胜似女扮男装勾人的花旦,站在船头长身玉立,富贵都雅,端的是漂亮。他神态冷然,眼神中偷着一股子的不羁与邪意,穿了一身红衣,腰间配了一把长剑,透着一股妖异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