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一推开家里的大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儿。
她是一个人回来的,严格的来说,郑楚滨送她到了家门口,然后把车停在楼下等她。纪教授在电话里关照她,让她独自回家,说有事情要和她说。可纪宁深深表示怀疑,他都醉成这样了,还能跟自己说什么?
纪教授面前摆着瓶茅台,还是郑楚滨上次送来的。已经喝到见底了,他拿着瓶子倒了又倒,还是一滴也没倒出来。他无奈地放下瓶子,就着瓶口的酒香过了把干瘾儿,又拿起已经空了的酒杯一仰头,喝干了最后一小滴。
纪宁觉得眼前的场景让她说不出的紧张,父亲很少酗酒,前两次都是郑楚滨陪着高兴才喝得多了些。今天却是实实在在地喝闷酒,而且他一个菜也没炒,桌上除了一个酒瓶一个杯子外,空空如也。
纪教授一见女儿就乐了,举着手里的空杯子跟她打招呼:“赶紧过来,这么多天不露面,是不是把老爸都忘了?”
纪宁皱着眉头走了过去,夺过酒杯不满地放在桌上,本想发点脾气,话到嘴边又软了下来:“爸,你吃饭没有?”
“吃什么饭,这么好的酒,喝几口就饱了。”
“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容易醉。行了,没酒了别喝了,我扶你去沙发上坐坐吧。”纪宁一面说一面扶起醉醺醺的父亲,两个人跌跌撞撞走到沙发边,纪教授身体一软直接瘫坐了上去,拍着自己的两条大腿长叹:“老了,真的是老了。从前年轻的时候,你妈陪在小吃摊上喝酒,我喝了一瓶又一瓶,脸都没见红半分。如今倒好,三口酒下肚,人就晕乎了。”
纪宁心想那是啤酒,跟这种高度白酒哪能一样。可她知道跟个喝醉的人没什么好说的,只能顺着他的话头安慰他:“不是您老了,是因为没人陪您喝。我比不上我妈,没她年轻时漂亮。您以后就少喝点吧,喝坏了身子,我妈在地下也不放心哪。”
纪教授年纪轻轻没了老婆,一个人带大两个女儿,本是件很悲惨的事情。但他平时总是表现得相当乐观,很少唉声叹气,家里的气氛也没有因为少一个人而变得阴沉。哪怕在姐姐出事之后,他也一直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可是今天,当纪宁提到已故的母亲时,他突然没来由地就哭了起来。
在纪宁的印象里,这是她第一次见父亲哭。姐姐被送进医院的时候他也只是眉头紧锁罢了。现在日子渐渐好转,他怎么一下了这么伤感起来。
“爸,你这是怎么了?”纪宁赶紧抽了张纸巾递给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纪教授接过纸巾后却没拿它拿眼泪,反而用手背在眼睛上抹了抹,强挤出了一点笑意,“真是年纪大了,喝点酒眼睛就发酸。你干嘛突然提起你妈,害得你爸怪难受的。”
明明是你自己先提的好吧。纪宁心里直喊冤枉,可现在她不敢顶嘴,事事都顺着父亲来:“下次不会了。你饿吗,我给你做点吃的吧。”
“不用不用,你还是坐下吧。”纪教授把女儿拉进了沙发里。他平时是个斯文人,喝了酒后力气有点大,这一下把纪宁拉得有点发懵,坐在那里满脸忧心。
“爸,你到底怎么了,把我叫回来就为了让我陪你喝酒吗?”
“当然不是,爸爸只是好几天没见你了,有点担心啊。你这厨艺是个大问题的,姑娘家家的长到这么大,一天到晚只会下面条,别的什么也不会。你们酒店怎么会要你的呢?”
“爸,我做客房部,餐饮部不归我管。”纪宁满脸黑线,喝醉了的人真是没有道理可讲。
纪教授说话已经有些大舌头,客房部餐饮部这两个名字在他嘴里绕了半天,到最后连纪宁也分不清楚了。他一拍大腿理直气壮道:“不管怎么说,姑娘家不会做饭总是不像话,以后嫁到婆家会被人瞧不起。你妈年轻的时候就烧得一手好菜,我每次吃了都要翘大拇指,你怎么一点都没遗传到呢?”
纪宁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今天晚上太奇怪了,父亲频繁地提到去世的母亲,说的话虽然都是家常里短,可配合他一个人喝闷酒的举动就很说不过去了。他一定有什么话跟自己说,可是却没有勇气开口。
纪宁想到郑楚滨跟自己提过,他已经跟父亲商量过两人的婚事了。虽然她还没有答应,但在父亲心里应该已经默许了吧。难道说,一个人过了一辈子的纪教授,在女儿即将出嫁的时候,心理也开始起变化了?
“爸……”纪宁小心地试探着,“你是不是遇上了比较谈得来的人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