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卢和郑克塽担心。
“没事。”
胤褆摆摆手,继续观战。清军前锋倒下后,郑军将领不知在大叫什么,但可以感觉到军心有些喧浮,正在胤褆忧心时,那个前锋在旁边小兵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来,握着拳头大喊,胤褆虽然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但透过望远镜看那人的神情也知道他在反驳对方的话,安抚军心。
胤褆心里还想着对方刚刚受过的枪伤,视线往下一移,吓了一跳——原来这个时候,那个前锋的肠子已经流出来。虽然立刻有人为他将肠子捧放入腹,还有人在帮他包扎穿衣,可这场景到底还是有些惊悚。
那个前锋全然不顾,还在举着刀大喊。
双方都以铁钩钩住对方船只,往对方掷火箭、火龙、火罐。最后清军这边用火药桶攻打郑军,击沉了二艘战船,同时也烧死了不少郑家水兵。
郑军主力被迫败退。
胤褆松了口气的同时,更是为那个前锋担忧,又想了想,随后附在湛卢耳边小声吩咐了两句,湛卢点头,领命而去。
“靠,那个家伙是谁啊?太无聊了吧,这是逗着我郑家的水师玩呢吧?”耳边突然传来郑克塽的抱怨声,胤褆把望远镜指向郑克塽的方向,当看清那一幕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
原来那边有一艘脱队的小型清军战舰,在海面上左漂右漂速度极快,把身后跟着的几个郑家战舰耍的团团转,还不时地的扔个小木桶之类的东西。
郑家的战舰原本都不拿那些小东西当回事,没想到刚靠近,那东西突然就炸了——可能是火药量不大,只是把船炸漏了,船上的水兵慌忙跳进水里,手忙脚乱地游回了岸边,那艘清军战舰里走出一个年轻人,摘下甲帽,靠在船弦上兀自笑得开心,一头浓密的乌黑碎发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胤褆抿着唇,无声地笑了起来,哈,这个人,他好像见过!
转头继续看主战场,清军人多势众,势如破竹,打的郑家军节节败退。看着敌舰一艘艘地被击毁,胤褆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地为清军加油呐喊,毫不掩饰脸上的激动表情。
一场激战打得酣畅淋漓,持续了有小半天。
到了傍晚郑军主将刘国轩似乎看出情势不妙,率领着少数战船突破重围,逃回台湾。对此,胤褆心里难免还是有些遗憾的。
仗打完了,胤褆和郑克塽连夜回了王府,对于王府管家的例行询问也是打了个哈哈,蒙混过去。
然后胤褆回了屋,而郑克塽则到正堂,等着刘国轩和冯锡范前来汇报军情——失败的军情。
“……我军击被毁大小战船近200艘,歼灭主力1.2万余人,投降了近 5000人,散失船只和武器装备尚未查清……我军精锐部队几乎尽毁……预计清军很快就会突破澎湖……”刘国轩向郑克塽汇报军情,就算对方只是个傀儡王,该做的表面功夫也要做到,剩下的该怎么办,就是他每年这些重臣商讨后,再由小王爷宣布了。
“那要怎么办?”郑克塽很迷茫。他对于这些数字完全没有概念,不过毕竟也已经暗中目睹了整场战斗的经过,就算看不懂细节,但郑家军败了这个结果是清清楚楚的,他只要按照冯锡范和刘国轩的意思,向所有郑家军下达指令就行。
在场的官员愣了愣,一齐沉默了下来。
怎么办?
面对来势汹汹的清军,他们还能怎么办?
唯有投降。
可这种话,谁敢第一个说出口?
郑公当年建下的赫赫基业,不过二十载,便葬送在他们手里。想想老王爷当年也是雄心壮志,意图北上,结果大功未成,最后心灰意冷,纵情声色。
这郑家军,也渐渐衰落下来。
一句“降”是他们都知道的结局,可偏偏有千斤重,含在嘴边,怎么都吐不出来。
最后,曾经直面清军,最知晓郑氏江山穷途末路的刘国轩撩起衣裳下摆,率先跪了下来。
以头磕地,声音震耳欲聋。
众大臣愣了一愣,对视一眼,随即跟着跪了下来。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们,做好准备吧。”
郑克塽只留下这一句话,以及一声长长的叹息,起身离开了。
他没有开口叫那群臣子们起身,因为他知道,他们跪的不是他。
他们跪的是郑家的祖先。——他的爷爷,爹爹,甚至,还有,哥哥。
唯独没有他。
所以,他不配。
待出了主宅,郑克塽仰头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已不再是平日里软弱蠢笨的模样,仿佛一瞬间长大,扛得起这即将倾颓的天地。
作者有话要说:肠子什么的流出来好可怕,蓝理将军果然87!
小郑童鞋忧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