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二月份,各处都忙了起来,尤其是胤礽的外事局。早前还有索额图主事,就算索额图对于贸易方面的事情不甚了解,但架不住人家人脉广,门人多,随便招招手就有一群人扑上来供他驱使。而如今索额图去了俄罗斯,外事局除了胤礽就剩一个张谦,张谦毕竟不是体制内的,很多事做起来并不是很顺当,虽然这两年也培养了不少人手,可相应的,外事局的摊子铺得也是越来越大,所以总体来讲还是有些力不从心。胤礽忙得好几日都是直接宿在了东堂子胡同。
毕竟是自己宠了十来年的嫡子,康熙还是挺心疼的,看着还不停给太子添麻烦的老大,康熙眉头一皱,让大阿哥去了外事局帮忙——至于此举是给胤礽减轻负担还是添堵,就是见仁见智了。
只不过朝臣一个个看起来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想的是皇上把大阿哥塞进外事局,真的不是要分太子的一杯羹么?
就连明珠都激动了,赶紧来见胤褆,嘱咐对方趁机往外事局塞几个自己人。
对于这个提议,胤褆只是意思意思地做了,塞的人实际上没多久就被胤礽挑了错处赶了出来。
要说年关外事局最多的事就是看账本,也对胤褆少数能干的几件事之一——至于对下一期生意的预期和预算,那就是张谦的事了——只是他耐不下性子,没看上基本就跑去院子找护院切磋武术,射个箭打套拳什么的,还美其名曰训练。
这一日,胤褆又打完一套拳,眼瞅着太阳都要落了,这才进了屋子。
他一开门就带起一阵冷风,胤礽瞥了一眼没吱声,只压了压桌上被吹起的书页,继续看自己的,倒是张谦十分不爽,“大阿哥不如当初直接推了这差事,太子爷一天都看了二十本账了,您这才看到第四本。”
屋子里烧着炭火,暖烘烘的,胤褆脱了外衫,正用毛巾擦脸,听了这话也不恼:“原来爷还看了三本啊——反正爷多看一本你们就能少看一本,还抱怨什么。要是不满意爷,你们上折子裁了爷呗,这又不是爷上赶着来的。”说完,坐下来继续看刚刚的账本。
张谦冷哼一声,“就这样的还跟我们太子爷争,你哪里比得上我们爷的十分一!”
胤褆笑了笑,斜觑了胤礽一眼,“是是,太子爷能干,所以太子爷要‘能者多劳’。既然爷比不上太子爷的十分之一,是不是爷看两本账就够了?那爷就先回了?”
尽管看出胤褆只是说笑,并没有要先回的意思,张谦也不再多说了,只飞了一枚眼刀过去。
“用川,这里有些问题,你把送去隔壁,顺便指点指点那群小子们。”胤礽指着桌上的文书,突然发话。
张谦点头应了,临走前瞪了一眼胤褆,意思很明白,不准欺负我家爷。
胤褆很无奈,只好埋头继续看账本。
一时间,屋里只剩刷刷的翻书声。
中间有仆人蹑手蹑脚进来,大概是要问是否用膳,结果见两位爷神情专注,不敢打扰,最后也只是默默添了灯,退了出去。
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时辰,看完几本账册子,胤褆伸了个懒腰,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西洋座钟,才发现已经快到酉时正了,“太子,我们——”
声音戛然而止。
——原来胤礽大概因为太累,正趴在桌上小憩。
胤褆撑着下巴无声地笑了笑,心里知晓太子这几日着实累着了,也不打搅,又想了想,上前给胤礽披上一件披风。胤褆站在胤礽的桌前,看着对方沉睡的侧脸,突然就有些不想挪步子了。
可能因为没怎么吃过苦,胤礽的皮肤非常好,白皙软嫩,有点莹润的感觉,鼻子听说很像已故的仁孝皇后,看起来非常秀气,浅色的嘴唇平时是很润泽的,此时大概因为天气干燥,有些起皮。胤礽过了年就十四了,正是青葱水嫩的年纪,身量拔高的同时,肉肉的脸颊也逐渐褪去婴儿肥,下巴隐隐现出尖尖的模样,可以预想今后会长成如何的清秀俊朗。虽然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可爱了,但却更有气势,更让人依赖信服,正如他所期望的,向着完美皇太子的目标前进。
不过。胤褆俯身看着胤礽的脸,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还是有些心疼,最近这也瘦得太厉害了!明明一个月前还是肉呼呼的,如今这都快尖了。
胤褆只顾挂念弟弟瘦了,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姿势非常不对。
正巧此时有人推了门进来,带进一股风雪味,嘴里还不忘吵嚷:“好大的雪啊!太子二哥,汗阿玛下旨了,今儿可不许再宿在——老大你要干什么!”
胤褆心里一慌,匆忙间直起身来不小心撞翻身边的一张小桌,发出不算小的声音,再加上刚刚胤祉毫不压制的大嗓门,胤礽轻轻哼了一声,有些迷茫的睁开眼坐起身,披在他身上的披风随之掉到地上。
胤祉一扯落了一身雪的披风递给仆人,蹬蹬两步挡到胤礽面前仰着脖子,和胤褆对视的眼中怒火直冒,一副护犊子的表情。
“你刚刚那话是跟大哥说的么?”过了这么一会儿,胤褆已经恢复常态,淡淡地扫视了一眼胤祉,“而且,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这态度又怎么了?”胤祉向前逼近一步,“还不知道我们的大哥刚刚趁着太子二哥睡着想要干什么呢!”
提到刚刚要干什么,胤褆心里不由地有些发虚,但面上还是掩饰地很好,面露不屑,“爷要做什么还要跟你这个老三报备么?就连太子爷怕都没有这个资格吧?”
“别顾左右而言他,刚刚你肯定没想干好事!”
“那你倒是说说爷想干什么坏事啊!”
胤祉刚刚倒还真没看清胤褆想做什么,只是看到胤褆靠近二哥下意识就阻止了,一时词穷,只能强辩:“反正你从来没给二哥干过好事!”
“爷给太子做好事时还没你呢!”胤褆转身回了自己桌前,“不过老三,你要跟着太子这脾气真得改改了,要不然太子爷指不定就要被你这毛躁脾气拖累!”
“好了三儿,少说两句吧!”胤礽打了个呵欠,看了一眼座钟,不耐烦地掐了胤祉还想要再吵的念头,“你这时候过来,是汗阿玛有什么事么?”
胤祉立刻老实了,“外头下了雪,今晚恐怕又要降温,这边实在不够暖和,汗阿玛让您务必回宫歇着呢。”
“哼,汗阿玛倒真是宝贝嫡子呢!庶子果然就是棵草!随随便便把人指了过来,恐怕早就忘了吧!”说完也不理屋里两个人什么反应,摔门出去了。
呼呼的北风灌进屋里,刚睡醒的胤礽瑟缩了一下,胤祉见状捡起地上的披风给他披上,“披风掉了也不知道捡起来……”